“嗷！”
一声惨叫，划破了午后的宁静。
壮壮那只脏兮兮的手，像是被电打了一样，猛地缩了回去。
他捂着手腕，疼得原地蹦高。
地上滚落的，不是石子。
是一颗圆滚滚、硬邦邦的榛子。
还没剥壳的那种，像铁蛋一样硬。
这是顾安平时磨牙用的玩具，也是他的“子弹”。
婴儿车里。
顾安冷冷地放下了手里的小弹弓。
没打偏。
正中手筋。
壮壮疼得眼泪瞬间飙了出来，那股钻心的酸麻感，让他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
还没等他那迟钝的大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旁边的顾宁，动了。
她没有像普通婴儿那样哇哇大哭。
她深吸一口气。
胸腔鼓起。
然后，张嘴。
“哔——！！！”
不是哭声。
是一种极高频率、极具穿透力的尖叫声。
就像是防空警报，又像是高压锅炸了。
声音尖锐得直刺耳膜，甚至让空气都产生了震动。
没有眼泪，没有恐惧。
只有纯粹的、用来呼叫支援的“声波攻击”。
厨房里。
正在给奶瓶试温的顾岚，手一抖。
“啪”的一声。
奶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安安！宁宁！”
顾岚吓得魂飞魄散。
这声音太不对劲了！
她抄起案板旁边用来擀面条的实木擀面杖，想都没想，发疯一样冲出了厨房。
院子里。
壮壮被这魔音贯耳的尖叫声吓蒙了。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
那是人类幼崽能发出的声音吗？
那是怪物吧！
“鬼啊！”
壮壮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疼加上吓，让他彻底慌了神。
他转身就跑。
只想赶紧翻墙逃回自己家。
可是。
就在他转身迈出第一步的时候。
脚下突然一滑。
“咕噜噜——”
几颗透明的、圆润的玻璃珠，不知何时，静静地躺在婴儿车前一米远的地方。
那是从墙根到大门的必经之路。
也是顾安在十分钟前，一颗一颗，看似随意扔在那里的。
壮壮那双千层底的布鞋，踩在了光滑的玻璃珠上。
没有任何悬念。
就像是踩了香蕉皮的笨狗熊。
“砰！”
一声巨响。
壮壮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笨拙的弧线。
然后。
正正好好。
脸朝下。
重重地砸进了那片被他刚刚踩烂的草莓地里。
泥土、烂叶子、还有那些被踩爆了浆的草莓汁。
糊了他一脸。
“噗——”
壮壮趴在地上，嘴里全是泥。
“哇——！！！”
这下，他是真的哭了。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惊天动地。
顾岚提着擀面杖冲到廊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愣住了。
那根举起来准备拼命的擀面杖，僵在半空。
原本以为是有坏人进来抢孩子。
结果。
坏人趴在烂泥里吃土。
自家的两个孩子，安安稳稳地躺在车里。
连根头发丝都没乱。
顾安正拿着一个小魔方，面无表情地转动着。
听到顾岚的脚步声。
刚才还像个人形警报器的顾宁，瞬间收声。
那刺耳的尖叫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
是那双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
要掉不掉，晶莹剔透。
小嘴巴一瘪，委屈得像是天塌了一样。
她伸出那只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趴在地上的壮壮。
“咿呀……打……打……”
那声音软糯，颤抖，带着无尽的控诉。
仿佛她刚刚遭受了天大的欺负。
顾岚的心瞬间就被揪紧了。
她扔下擀面杖，扑过去检查两个孩子。
“不哭不哭，姑姑在呢！”
“告诉姑姑，那坏小子是不是打你们了？”
顾宁把头埋进顾岚怀里，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顾安瞥了妹妹一眼。
把手里的榛子壳悄悄塞到了坐垫底下。
深藏功与名。
就在这时。
隔壁院子的大门被人狠狠撞开。
“壮壮！我的乖孙哟！”
张桂兰像一颗出膛的炮弹，卷着一阵恶风冲了进来。
她刚才在家正纳闷孙子怎么去了这么久。
突然听到那声惨叫，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进门。
她就看见自己的宝贝大孙子，满身是泥，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张原本白胖的脸，现在全是红红绿绿的草莓汁和黑泥。
看着跟毁容了似的。
“天杀的啊！”
张桂兰一声哀嚎，扑过去把壮壮抱起来。
“我的心肝啊！这是怎么了？”
壮壮一看撑腰的来了，哭得更凶了。
他举着那只肿得像馒头一样的手腕，又指了指婴儿车。
“打……他们打我……”
“手断了……哇……”
张桂兰一看孙子那肿起老高的手腕，眼珠子瞬间红了。
她猛地转头，死死盯着顾岚。
“好啊！你们顾家欺人太甚！”
“我就说怎么半天不回来，原来是被你们给扣下了！”
“这么大的人了，打一个六岁的孩子，你们还是人吗？！”
顾岚气得浑身发抖。
她指着地上那一片狼藉的草莓地。
“张大妈！你讲点道理！”
“是你孙子翻墙进来偷东西！把我家草莓都踩烂了！”
“他还想打宁宁！这是他自己摔的！”
“放屁！”
张桂兰根本不听。
她一口唾沫啐在地上。
“我孙子才六岁！他懂什么？”
“就算吃你两个果子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
“他自己摔能摔成这样？能把手腕摔肿？”
她指着地上的玻璃珠。
“我都看见了！那是你们故意放的！”
“这就是陷阱！你们这是谋杀！”
“我要去告你们！我要去部队告顾砚深纵容家属行凶！”
张桂兰越说越来劲。
她把壮壮往地上一放，撸起袖子就往顾岚这边冲。
“赔钱！今天不赔个五百块钱医药费，这事没完！”
“还有！让你那两个小畜生给我孙子磕头道歉！”
顾岚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寸步不让。
“你做梦！私闯民宅还有理了？”
“啪！”
张桂兰一巴掌拍在婴儿车的扶手上。
震得顾宁真的吓了一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骂谁小畜生？”
顾岚红着眼，抓起旁边的擀面杖。
“你再动一下试试！”
张桂兰一看那擀面杖，更疯了。
“哎哟！还要打人？”
“来啊！往这打！”
她指着自己的脑门，一步步逼近顾岚。
“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孙子也被你们打残了！”
“我今天就替你哥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家教的丫头！”
说着。
张桂兰那只常年干粗活的大手，抡圆了。
带着风声。
朝着顾岚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顾岚双手护着身后的婴儿车，根本腾不出手来挡。
她闭上眼，准备硬挨这一巴掌。
一秒。
两秒。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
反而是耳边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那是皮肉撞击的声音。
紧接着。
是张桂兰的一声痛呼。
“哎哟！”
顾岚猛地睁开眼。
只见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张桂兰那只粗糙的手腕。
那只手的主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米色风衣，怀里还抱着几本厚厚的专业书。
是林晚意。
她不知何时回来了。
就站在顾岚身侧。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此刻像是结了一层千年的寒冰。
冷得让人骨头缝里都冒凉气。
“你……”
张桂兰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老虎钳夹住了。
骨头都要碎了。
她惊恐地看着这个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
哪来的这么大劲儿？
“放手！你给我放手！”
张桂兰疼得龇牙咧嘴，另一只手想要去挠林晚意的脸。
林晚意根本没给她这个机会。
她扣着张桂兰手腕的手，猛地往下一压。
借力打力。
顺势往前一推。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滚开。”
随着这两个字吐出。
张桂兰那一百五六十斤的庞大身躯。
竟然像个纸糊的灯笼。
噔噔噔！
连退了三大步。
脚后跟绊在门槛上。
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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