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两下吃完，擦了擦嘴，提起早已准备好的饭盒，朝门口走去。
冯湘湘转身进了里屋，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快起来，别赖床了，太阳都晒屁股了！”
她伸手掀了掀被角，声音提高了几分。
“洗洗脸刷刷牙，待会要上学了，可别迟到！”
见冯世杰一直不答应，她皱眉问了一句。
“咋了？不舒服？”
随后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
冯世杰只是轻轻摇头。
“没事儿。”
嘴上说得硬气，其实心里早就慌成一团。
他知道今天不一样。
今天是他正式去上学的第一天。
可越是重要的日子，他越怕自己表现不好。
正说着，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紧接着，两道熟悉的声音齐齐响起。
“婶子，我们来接世杰上学啦！”
一听这话，冯世杰猛地抬起头，眼神直直地看向冯湘湘。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或许是想求她别走，或许是希望她多叮嘱几句。
又或许，只是单纯不想让她离开。
可最终，那些翻涌的情绪全被压了回去。
他从床上弹起来，翻箱倒柜找出那个昨晚才买回来的崭新书包。
又快速套上昨天熨过的干净衣服。
蹬上那双新买的布鞋，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可人刚踏出院门，一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喊声。
“跑那么急干嘛？等我一会儿！”
这话一出，冯世杰立马刹住脚步，整个人定在原地。
他慢慢转过身，眼睛一下子亮了。
但还是咬了咬牙，努力板起脸。
“你跟去干嘛？我自己能行！吴婶说了，博武上幼儿园时她都没送，是博文哥带去的。我也行！”
其实他凌晨听见厨房有动静，便悄悄爬起来，赤着脚站在走廊偷看。
看到她一个人蹲在灶台前，正在下面条。
“你还是回去再睡会儿吧。”
他低声说出口，语气生硬，实则满是心疼。
听到这话，冯湘湘心里突然一暖。
这小子，也开始惦记她了。
“臭小子！”
她故作生气地瞪了他一眼，抬手就要拧他耳朵。
“第一天上学，哪有不送的道理？”
说完，她顺手拿起旧铁锁。
咔哒一声，把那扇篱笆门给锁上了。
随后把钥匙递到冯世杰手里。
“拿着，这是咱家的钥匙。以后你也是家里的一分子了，想什么时候开门都行。你今天先试一天，看看是愿意中午回来吃饭，还是想带饭去学校，全都随你，自己说了算。”
冯湘湘刚说完这话，一旁的赵博武就按捺不住，抢着开了口。
“当然是回家好啊！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也不累。回到家能躺着休息，能脱鞋翘脚，还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香得很！在学校嘛，除了坐着发呆、抄抄写写，什么也干不了，板凳还硬，坐久了屁股疼。”
其实冯湘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孩子年纪都不大。
中午在家里趴一会儿，总比在教室里硬撑着强。
“那我跟他们两个一起走。”
冯世杰终于开口。
他接过钥匙，将黑绳子套进脖子。
低头时，发现那根黑绳子不仅结实，还被编出了几种不同的小结。
有的像蝴蝶，有的像梅花，显然是花了不少心思。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些细密的结扣，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婶子你也太贴心了吧！”
赵博武撅起嘴，一脸羡慕地看着冯世杰胸前的钥匙和绳子。
“我妈前两天也给我弄了个红绳戴，说是辟邪保平安，可我不喜欢，总觉得太像女孩子了，戴出去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咱们军区大院的男生，谁戴那个啊？”
现在的孩子都讲究阳刚气。
穿衣服要利落，说话要硬气，连配饰都要挑“有劲儿”的。
特别是军区大院出来的孩子，更在意这些细节。
生怕被人说不够爷们。
“谁说红色就不硬气了？”
冯湘湘一听，立刻反驳道。
“红色多有劲儿啊，热情又耀眼，本来就是不认输的颜色。你想想，打赢外敌的是什么队伍？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打胜仗的，都是穿红军装的！你说红是不是最厉害的颜色？”
被冯湘湘这么一讲，赵博武愣了一下，眼神逐渐亮起来。
“哎对哦！红的好！红军那么厉害，红才是世界上最酷的颜色！我明天就戴着红绳去学校，谁敢说我像女孩子，我就告诉他，我戴的是红军精神！”
冯瑶听罢此话，忍不住笑了笑。
低头一看，却发现冯世杰正睁大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
她有点愣住，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咋了？你也想换条红绳？觉得红的好看？”
冯世杰一听，赶紧抓住脖子上的钥匙，连连摆手。
“不不不，我不换！我就喜欢这个！黑色就很好，特别……特别合适。”
“我就是……”
觉得你特别厉害。
他顿了顿。
后面那句话在舌尖滚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敢说出口。
一行三人说说笑笑，走在街道上。
不过十分钟，就抵达了学校大门口。
之前陆清风早就把转学手续全办妥了。
冯湘湘只要带孩子去学前班老师那儿报个到就行。
这所学校，是一个格局颇为宽敞的大院子。
院墙灰白，砖石斑驳，青石铺就的小路贯穿其间。
正中间是一片开阔的操场。
红土夯实，边缘插着褪色的红旗。
学前班另围了个小院，独立于主教学区之外，自成一角。
院门低矮，刷着浅绿油漆。
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书“启蒙园”三个大字。
冯湘湘牵着孩子的手，缓步走进教师办公室。
“请问一下，哪位是李老师？”
她声音清亮柔和。
一听这话，那位坐在靠窗位置的中年女教师立刻抬起了头。
她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手里捏着红笔，正批改作业本。
目光扫过来的时候，却并不友好。
“哦……啊，你是陆团长的……夫人吧？”
她迟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试探。
就这么一句话，瞬间让整个办公室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盯向了门口站着的冯湘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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