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
宋珩愣了一下。
然后，她喜出望外：
“老先生，您是指【火神】吗？”
小老头没搭理宋珩。
他用钢筋拐杖敲了敲地面，将目光从宋珩身上放至远方。
甚至，他开始直勾勾地注视着天空中的太阳。
见状，宋珩抿抿唇，有些不知所措。
看起来，这位老人家精神确实不太正常。
“你看，那太阳在动。”
小老头拿起手中的拐杖指着天空，自己却踉跄一步，差点跌倒。
宋珩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他。
“很多很多年前，我见过你的母亲。”
小老头转头看向宋珩，突然道。
他躲开宋珩搀扶着他的手，拄着钢筋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她和她的那两个兄妹完全不一样。”
闻言，宋珩看向小老头的眼神有些许变化。
虽说外界众说纷纭。
但从未有不知情人如此直接、笃定地说出她与一代、二代，甚至与博士的关系。
“只有你母亲称得上‘救世主’，她有自己的意志，不多得的意志。”
小老头浑浊的眼睛迟钝地转动着看向宋珩：
“你明白吗？”
“您如何知道我们的事情。”
宋珩也找了块还算干燥的石头坐下，目露疑惑之色。
小老头动作一顿。
然后，他掀起鬓角，露出一块丑陋的疤痕与宋珩看：
“当初，宋星禾就是从我手中带走的你，她下手可狠？”
“……”
见宋珩没说话，小老头笑了：
“宋珩，我问你，你如今如何看这个世界？”
这个问题太大了。
宋珩心中有了情绪。
她现在没心情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宋星乔，哦，你们称他为博士。”
小老头冷笑了下：
“他本质，与宋星禾没什么区别。”
“他很聪明，他太聪明了。”
“他们心中的恨满得可以溢出来，宋珩，你明白吗？”
“老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宋珩脸色冷淡下来：
“若是可以，您不如和我说说，如何让【火】回来。”
“舍本逐末。”
小老头怒其不争地瞥了宋珩一眼。
但他还是将话题转到了【火】身上。
“我说的‘回来’与你理解的大概不是一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即使它不在，你也可以拥有【火】的能力。”
“什么意思？”
这番话确实在宋珩意料之外。
“一直以来，端木家族也罢，当局也罢，你们都弄错了一件事。”
“【异能骨】的重心从来都不在【骨】，而是在于【异能】本身。”
“【水神】与【火神】这种级别的【尊体】，它们能在你体内顺从地呆那么久，宋珩，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吗？”
没有。
在小老头前面，宋珩突然发现自己能说的话很少。
【水】与【火】是母亲与小姨给她的。
给她，她就用了。
她从未再费心想过这其中的缘故。
“你很符合我对‘人造神’的刻板印象。”
小老头再次嫌弃地瞥了宋珩一眼：
“那说明，你体内本就有【水】与【火】的异能潜质。”
“因此，那两头【尊体】才能受控于你。”
“异能？”
很显然，宋珩不太相信小老头说的话。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提出质疑：
“我也接受过几次异能测评，没有说我体内还有其他异能的事。”
“那群废物明白个什么？”
小老头用钢筋拐杖敲击着地面：
“今日所说的‘异能’，与末世一期人类觉醒的异能已经不是一个东西了。”
说到这，小老头苍老的面孔上露出抹深切的悲哀之色：
“曾经，老天真的给过人类自救的机会。”
“可惜，人类势要自取灭亡。”
“……宋珩。”
小老头看向宋珩，叹了口气：
“你须得学会激发自己的力量。”
“否则，你若是沿着前人的路走下去，那最终，你也会落得与她们一般的下场。”
“如今，宋星乔失联，却留了三个‘人造神’在墙内，你，自求多福吧。”
……
“队长？”
自小老头处出来后，宋珩一直有些魂不守舍。
阮鸾见她状态不对，不由担心不已。
“你怎么了？可是那疯老头吓到你了？”
阮鸾越说越气，恨不得回去找小老头算帐。
“没有。”
闻言，宋珩拦住她：
“我只是有些累了。”
待宋珩与阮鸾走出矿场后，她们抬头看见李予迟正在干涸的河床旁站着。
“予迟哥！你怎么在这！？”
阮鸾先是意外，然后她看了宋珩一眼，笑意爬上脸颊。
“哦，会议结束后，裴总指不见宋珩，听闻你们来了这边，遂让我来接你们。”
显然，在阮鸾出声打招呼前，李予迟正专注地想着什么。
因此，他露出一抹受惊后又恢复平静的笑容。
“予迟哥。”
宋珩也上前向李予迟打招呼。
一见到宋珩，李予迟脸上的笑容真心许多。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家一姐单独说过话了。
“裴罗厄找我有事？”
留意到是裴罗厄让李予迟来接她们，宋珩料定他肯定又是有事找她。
“嗯……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李予迟边打量着宋珩的脸色边言语缓缓：
“我们确定接下来要与端木家族合作了，总指找你，怕是要与你知会一声。”
“哦。”
宋珩一副意料之中地点点头，面容平静。
她似想到什么，转头向李予迟提议道：
“既然不着急，不如我带你们回去，反正也用不了多久。”
见李予迟意欲拒绝，宋珩补充道：
“正好，许久未见，我们也可以说说话。”
“好。”
话已至此，李予迟很受用地点点头。
宋珩嘴角的笑容淡了一些。
她回头看了眼【希望】据点，反手一按，金光亮起。
“……”
“若说现在墙内有三位‘人造神’，你们会想到谁？”
一片安静中，宋珩突然开口。
“‘人造神’？”
阮鸾皱了下眉头。
在确定这不是个贬义词后，她笑容复展：
“那队长肯定算一位了。”
然后，她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
“虽然，奥罗拉实属可恶，但要真论起来，它能将我们逼到如此境地，也算有本事吧？”
“普罗德克也不容小觑。”
李予迟一提到这件事便愁容满面：
“那日我听艾西斯总司说，如今，普罗德克通过仿生神经控制了防御墙。”
“所幸，它被困在了最高监，否则，它怕是要比奥罗拉还棘手。”
宋珩叹了口气。
有些话她不能说，更不能想。
但是。
她、奥罗拉、普罗德克三“人”都与博士有关。
博士在确定她有不死之身后出墙。
奥罗拉与普罗德克前后发难。
难道这一切，都是博士早有预料的事？
尤其是。
奥洛拉与普罗德克的控制芯片都在博士身上。
只要博士不回来，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彻底消灭它们。
想到这，宋珩摇了摇头，想将脑袋中的各种猜想抛掷脑后。
可是。
就算是博士的意思，他如此这般，又为了什么呢？
念及小老头所说，博士与小姨本质上是一样的人。
小姨恨人类。
难道。
博士在复仇？
他要断送人类的前路。
“珩，你在想什么？”
见宋珩脸色一阵变幻，李予迟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知道宋珩心有七窍。
她不会无缘无故问问题。
但是，联想到她的问题与他们的回答，李予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事。”
宋珩回过神来，对李予迟笑了一下。
她将话题转回到合作一事身上：
“既然与他们合作，合作内容是什么？”
“主要是借用端木家族自有网络的事。”
见宋珩问起合作事宜，李予迟很高兴。
今日她没在会议上出现。
基地谣言四起，说她要放弃话语权。
说到底，李予迟是宋珩的支持者。
他不愿意她倒台。
“光一个‘网络’可不能与奥罗拉打擂台的。”
宋珩语气微凉。
“听端木赐的意思，端木家先配合基地拿下【第十区】、【第九区】作为他们的诚意。”
李予迟倒没有宋珩那么消极，他补充道：
“大概就是这几日的事情，裴总指叫你回去，估计也会与你商议这件事。”
“那，他们想要什么？”
宋珩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事成之后，回墙的入场券罢。”
李予迟对端木家族的感情很复杂。
无疑，现在基地需要他们的支持。
但话说回来，当初端木家族起事，可死了不少人。
宋珩冷笑一声，没搭话。
幸亏她早有预料没参与这件事。
“这个时候冒头，直接与奥罗拉对上，怕有些冒进吧？”
宋珩总感觉退居【废弃区】后，艾西斯与裴罗厄在一些决策上过于着急了。
很多人都是。
她常常在想。
是不是因为【废弃区】恶劣的环境令他们感到幸福的生活就此一去不复返了。
李予迟不解地皱了下眉头。
他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清宋珩的想法了。
如果是原来的她，估计现在已经要举旗打过去了。
“罢了，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
看出李予迟的疑惑，宋珩沉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
回程的谈话，不仅没令宋珩宽慰些许。
她反而更焦虑了。
她突然感觉命运像个大网、四面八方将她扑倒在地。
这其中夹杂的阴谋诡计、无数个陷阱、暗潮令她身心俱疲。
未来。
究竟在何方啊？
这一切，又是为何而起？
“路上，予迟应该也与你说了拿下【第九区】、【第十区】的事了吧？”
见宋珩三人还是随着金光回来的，在基地门口等待已久的裴罗厄心中有所猜测。
他向宋珩抬抬手，示意她跟他去指挥室：
“这几日就要出计划，你要带队去吗？”
宋珩拍了拍阮鸾的肩膀，让她先去休息。
然后，她头疼地抬手敲了敲脑门。
宋珩甩手跟在裴罗厄身后，与李予迟一起向指挥室走去。
“这件事，艾西斯做过测算了？”
犹豫一瞬，宋珩还是开口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端木家没能通过网络解除【第十区】与【第九区】的控制，往小了说，会同胞相残。”
宋珩顿了顿：
“往大了说，奥罗拉若借此发难，战争可就真的打响了。”
“宋珩，我发现你现在怎么变得瞻前顾后的？”
裴罗厄脚步一停。
他回头看向宋珩，眼中带上不解：
“我们不占优势，若是不能占据先机，等奥罗拉真空出手来解决我们，你觉得，那时我们就有反抗之机了吗？”
说到这，他赤红的眸中闪过一瞬利色：
“若终有同胞相残的一天，那我等也不能甘为鱼肉。”
“……”
这番话也占理。
宋珩深吸一口气，没再反驳。
地下一层。
如今外面虽是白日，但指挥室中已然点起了废旧的油灯。
黄澄澄的暖光映出众人疲惫又强打精神的面孔。
唯有端木赐与图尔佳看起来还算神采奕奕。
随着大门闭合的声音，裴罗厄、宋珩与李予迟走进指挥室。
一见到宋珩，被凝滞的气氛稍缓些许。
“总指，珩司。”
一片问礼声中，艾西斯让人在沙盘中铺开【第九区】的地图。
【第九区】与【第十区】。
因着最高监下有地道的缘故，他们还是打算先对【第九区】下手。
“宋珩，你怎么看？”
艾西斯指着图上两处机要之处，侧眸看向宋珩：
“这两处各有利弊，强攻的话，可能需要江祈打头阵。”
“……其实，我不太赞成在这个时候贸然对【第九区】下手。”
宋珩沉默一瞬，最终还是开口说出心中所想。
“什么？”
艾西斯愣了一下，看向裴罗厄。
“现在，你们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抢地盘上。”
既然话头一起，宋珩也不再掩饰：
“你们有没有想过墙外的问题。”
“如今，忧患，内外皆备，我们不能仅着眼于奥罗拉。”
“同胞相残，无论你死我活，消耗的都是人类的战力储备。”
“来日一旦防御墙出事，你们现在抢再多的地盘，也是死路一条。”
“我们不能走一步看一步。”
指挥室内陷入安静。
端木赐看着宋珩脸上愈加严肃的神色，很意外：
“可是，宋珩，之前，你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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