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胭忙不迭拉了苏木与观照赔礼退开,辛夷却刚从墙角炉子取了陶罐,壶里煨着的是甘草杏脯加了少许棘仁。
这几天渟云饮食难进,药石更是用不了丁点,大夫束手无策,唯以针灸熏香先疗养着。
昨夜勉强有所好转,赶紧开了汤剂,道是“虚不受补,猛药还得再缓缓,且拿寻常东西调一调肠胃。
甘草性平,杏脯生津,皆是有宜脾肺之物,棘仁解虚烦敛盗汗,三者合煮成汤,甜口权当做茶水喝就行,不拘时辰用量,只注意用的温热些,别沾了凉气。
若是姑娘白日喝着不作呕,晚间再渐递往里添须毫三七利血化淤。”
原是渟云虽无外伤,但那日被袁簇拉扯推搡,磕碰在地免不得身上添了青紫红肿。
各方乱七八糟缘由凑在一处,就成了观照此时看到的场景。
听见渟云斥声喊退,辛夷没事人样照旧上前,放下陶罐指尖捏到耳垂处,呼呼空吹了两声才道:
“怎么这就要人走远些,不取些新鲜果子点心吃着么,你不吃,师傅还吃的。”
说罢从旁儿瓷盘里取了木勺,往陶罐里边搅边道:“李大夫说要是吃的下,把这煮过的杏脯也嚼两粒。
晨间我还没敢给你捞,自个儿尝了两粒,怪好吃的,比咱们那糖膏是强多了。”
说话间另拿了茶碗,盛得半满搁了汤匙推给渟云,又转向观照问:“师傅也来些?”
不等观照应声,辛夷再取了碗,勺子已伸进陶罐往外舀,嘴上也没消停,努头往外道:
“我看今年就别折腾那虎杖了,大郎君不要,宋府六郎瞧也没瞧。
不然咱们将树上杏子打下来洗了,也作这个,还经吃些,就是院里的杏子苦,也不知中不中吃。”
她特捞着陶罐里头杏脯把这碗堆的冒尖推往观照面前,转头称去拿些别的吃食来。
“有劳善人。”观照颔首。
渟云偏着脸略有别扭,方才话一出口便觉不妥,想师傅虽未言语,定是见不得自个儿迁怒旁人。
待听见辛夷脚步声走远些许,渟云偷眼看观照道人拿着汤匙舀了一粒杏脯,连汤带水送进嘴里,细嚼慢咽吞下,含笑道:“是很好吃。”
她匙尖轻点渟云面前的碗,“你也尝尝?”
能好吃到哪里呢,入药的杏本就不甜,做成脯是洗了蒸,蒸了晒,晒了阴,用时又泡水里熬煮,唯一值得称道的鲜嫩气儿也没了。
但观照既如此说,渟云点头跟着拿了汤匙,怕观照还在介怀自己那会“失道”之举,仍垂着脸嘟囔道:“师傅喜欢吃杏,我给你寻些好的。”
山上观子附近是没杏树,但谢府年年都有新杏,又大又甜,这都四月初了,没准三五日后就见着了。
渟云捞起一粒杏脯要吃,又听观照问:“你还未答与我,袁娘娘是谁呢?”
她从谢老夫人房里过来时,行走间曹嫲嫲闲话说“宋府娘子会些手脚功夫”。
进了渟云院里,说的是“等渟云好利索了,要去给宋府里袁娘子道谢”。
由此推断,渟云在宋府遭遇如何,这个“袁娘子”是个当事人。
观照自是不关注袁簇如何,只是担心直接问当日经过,让渟云再生惊恐,故而迂回婉转,从所谓“袁娘娘”入手。
“是......”渟云百感交集间未察觉观照良苦用心,仅稍觉奇怪,往日师傅从来不问旁人如何的。
她抬头,想看观照脸色,先看到的是观照面前满满当当茶碗。
那一堆杏脯经过许多炮制功夫,早失原本金黄色泽,又被甘草淅出的汁液染透,是难以言喻的惨绿。
她透过那一堆惨绿,连同脑子里想着的过几天要给观照拎一篮新杏,突而就看到宋府当年庄园。
“袁娘娘是.....”渟云搁下勺子,鼻翼再次泛酸,她赶忙吸溜一口压住了要冒出来的眼泪,颤声道:“我当年还在山上时,好几回跟和尚要些月明珠。
他小气的很,不许我多拿,都是当神仙的,神仙也不公平,咱们祖师就许人随手取,佛祖就不肯。”
她在寺里讨不着月明珠,就问那气派的老祖母要。
老祖母身上只有颗暖玉珠子,随手丢井里去了。
丢了就丢了吧,丫鬟又生恨。
这一恨,那明月珠就成了宋府庄园里的熟杏,捏在手里果肉破开滴滴嗒嗒往下淌,一直淌到晋王府。
本来不用在晋王府作那么久伴读的,为着袁娘娘在那,襄城县主说什么也不让自个儿离开。
侥幸袁娘娘回了凉州,这才暂时断了因果,袁娘娘儿子又生祸事。
世人也好不公平,袁娘娘由着他来不来,他却不由着袁娘娘去不去。
那捏碎果肉后的杏核掉土里,就在这个春日发了芽生了根,长出刀枪箭戟,抖落一地明月珠粉,汪洋之水般铺天盖日溺的她喘不过气。
回顾诸多因果,好像都为欲起,渟云悲楚难当,“要是当初我没拿姜娘娘的,我也就不和陶姝相识,我也去不到袁娘娘那。
她躺在地上,一直问我太白见晋分是什么意思。
是我没说清楚,还是长兄传的话不对,还是袁娘娘没说清楚,还是我们都没能说清楚。
我该自个儿想法子去,我不该带着那东西去,也不是我要带去,便是我带去了,若我不认得袁娘娘,我认得她,我不带也不好...”
她说话渐有颠三倒四,辛夷来往数回呈糕点都没能将其打断,观照轻叹得一声,唤道:“云云。”
“嗯?”渟云蓦然顿口,望着观照,下意识还要述说,却看观照眉宇悲戚,双眸悯恸。
渟云狐疑看往四周,惊觉时辰快到正午,不知今日太白见昼否?
她唇齿蠕动数下,总算从连日梦魇惊醒,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与你无尤。”观照轻摇了摇头,“何必负累。”
“怎么...”渟云目光闪躲,“怎么算得,无尤呢?我.....”
“随她去吧,天生万物,生死无常,执便是迷,迷即不悟,放下吧。”
“我..,可我,我明明与她说天道无吉凶,我会请师傅你给她解签的。”渟云抬手,看向腕间空空如也,“她为何...她为何.....”
“你一人之声,何抵天下悠悠众口,都说她要反,她就反了。”观照捏着勺子,拨弄碗中早已凉透的数枚杏果果脯,轻道:
“你莫如此。”
渟云沉默片刻,轻道:“师傅,是不是,你也以为,该为我谋个婚嫁?”
? ?啊,杏子,杏子,我说我不会白写物件的啊,回来了,回来了,情节绕回来了,我的天爷啊,人都回来了,那落水鬼终于要回来了,我的妈,我终于铺垫完了,所有后续要用到的京中人氏都出现过了,神啊,保佑我新年前写完吧,求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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