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士兵吓了一跳，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忙将水囊抓紧，忙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乔如意面露质疑，行临则不动声色观察。
老士兵这才扭头看他俩，解释说，“岱衡大人勿怪，北塔这边距离繁市尚远，物资水源补给都有定额，尤其是喝的水，这水囊是万万不能赠与他的。”
“这里少水源？”行临质疑。
老士兵忙道，“岱衡大人，虽说这里是暗河，可暗河这里即将举行迎璃大典，暗河里的水是禁止饮用的。”
行临微微点头。
乔如意灵机一动，“那我可否向诸位讨些水呢？毕竟回程也不短，我也担心我家大人口渴。”
老士兵这次挺痛快，“这有何难？”
便解了腰间的水囊，倒了些水入壶。行临谢过老士兵，老士兵笑说，“水囊是喝水的家伙不能给，但是水还是能分给大人些的。”
行临谢过。
乔如意站得近，闻到了水里的气味，“这水里……”
“水中混有少量黄连和生姜，暗河这边常年阴湿，生姜能驱湿寒之气，黄连又有降心火之用，算是强身健体吧。”
乔如意恍悟。
果然，整条暗河已徐徐而现。
不再是之前他们看到的那片空地。
虽说暗河周围护卫森严，可靠近了暗河就不见守卫的影子了。
河岸两侧也不见哨兵。
“刚刚私下问过了，士兵们是只管守着外面，不让他们靠近暗河。”乔如意很轻松地得到了一手消息。
行临微微点头，压低嗓音，“可能是怕暗河里的东西暴露。”
乔如意知道他说暗河里的东西是什么，那些被文字吃掉的受害者。她蹲身来看，河底清澈，一眼能望出好远去，并不见骸骨。
行临也沿途看过去，不见异样。
“你看。”乔如意伸手捞了一把沙子，示意行临。
是正常的沙色，没有半点黑沙的影子。
“这条暗河的方位，跟我们之前看到的一样。”行临说。
是指当时在空地上涌现出的暗河，就是眼前的这条。
乔如意点头，“跟我在梦中的也是一样。”
不同的是，这里没有鬼哭狼嚎的人。
暗河安静得很，清澈的水流徐徐而走，汩汩声响听着叫人平静，河面上映着光，粼粼间耀眼。
是真正的阳光，并非乔如意梦里的金光。
怎么都看不出这条暗河有什么猫腻。
乔如意缓步，沿河而走，与行临一前一后。
她低声说，“你我的刀和升卿都没异样，是不是这里已经没了游光？”
“游光是走了，但或许还存在散游。”行临轻声道，“既然存在过，就总会留下痕迹。”
乔如意点头。
散游的力量太微弱，所以狩猎刀也好，升卿也罢，往往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念头刚落下，却见腰间的昆吾有隐隐光亮闪现。行临也看见了这一幕，走上前，伸手拿过昆吾。
一看，是南红里的小丧丧，它在里面显得挺活跃。乔如意见状，一下想起之前的状况，马上跟行临说，“它的敏感度可能更高。”
行临也意识到了，微微点头，紧跟着抬起手指往刀柄的南红上一弹——
“出来。”
小丧丧就被他一下弹了出来，飞出去老远。
乔如意无语地看了行临一眼，这也太简单粗暴了。
就见那小丧丧飞出去之后，就在河面上转了一圈，跟着一头就扎进了河里。
乔如意和行临走到岸边，紧盯着河面上的情况。小丧丧哪怕钻进河里，光亮还是隐隐可见，足以看出河水的清澈程度来。
但很快小丧丧就不动了。
它趴在河底的一处，四平八稳。从乔如意和行临所在的位置看不清具体情况，只能瞧见光亮在那一动不动了。
乔如意意识到是有情况了，正打算下河，一把被行临拉住。
“待在岸上。”行临说着便自己下了河。
“哎……”
乔如意刚刚是伸手在河底捞过沙的，这暗河许是常年藏于地下，虽是清澈无比，可也是刺骨的寒凉。
行临没喊冷，也没表现出冷来，趟河的步子没停歇，朝着小丧丧趴伏的位置走去。
很快，行临就从河底捞出块石头来，小丧丧还在上头趴着呢，哪怕石头出水了，它也没有飞走的打算。
行临回到了岸边，衣衫下摆已经湿了大半。乔如意见状忙道，“这河水凉得刺骨，你感觉怎么样？”
石头的所在位置在河的最深处，行临这么高的个子都是没过膝盖了。
行临将手里的石头交给乔如意，择了岸边的石头坐下，拧着衣衫下摆。“你知道水凉刺骨还要下水，是不是傻？”
乔如意没顾上石头，蹲身下来，将石头往旁一放，帮着行临拧干衣衫，“对，就你大男子主义。”
行临低笑，“换成周别或沈确来，我也就指使他俩下水了。”
“虽然下水的时间不长，但这河水离谱的凉，回去赶紧泡个热水澡。”乔如意觉得光是拧这么几下子，手指头都凉得发麻。
行临垂眸看着她，“好。”
又拉过她的手，“太凉了，别碰了。”
乔如意一下想起来水壶，“水啊，倒是忘了。”她忙将水壶解下来，递给行临，“喝点。”
怪不得这里的士兵会在水里放生姜，之前还觉得太夸张。
行临笑说，“我哪有那么娇气？”
“喝吧，他们都不靠近暗河还要喝生姜水呢。”乔如意将水壶塞他手里。“更何况你这个下河的。”
行临眼神柔和，挺听话，打开水壶，仰头喝了两口。乔如意盯着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不知怎的就口干舌燥的。
着实秀色可餐。
也就喝了两口，行临皱眉表示，“真是挺难喝。”
乔如意抿唇浅笑，想象得到，又是黄连又是生姜的，这水能好喝到哪去呢？
目光往旁边一转，面色一怔。
行临见状，顺势也看过来，是被她刚刚放置一旁的石头，石面上的水渍竟很快干涸了，这里无风，寒气又重，这倒是奇了。
小丧丧也不在上头趴着了，滋溜一下又回了昆吾刀柄里。
乔如意将石头拿在手里，端详之下就发现内有乾坤。
成年男子巴掌大的石头，扁平状，石面平整光滑，近乎米白色。如果看质地，并不像是石头，倒似玉石。因为寻常石头，水渍干了后石面往往粗糙铬手，但手中这块可不是，泛着光泽，很润。
但乾坤不在它是石头是玉上，而是在石面上。
刻了一个字，西夏文字。
乔如意看得仔细，惊讶，“夏字？”
行临也看见了，点头。
乔如意打量着手里这块石头，拇指摩挲上头的“夏”字后，心头竟泛起一丝异样。
行临见状，知道是有所发现了。他低语，“你等在这，我再下河找找。”
没等乔如意反应过来呢，他将衣衫下摆缠好往腰间一别，大踏步又走进河里。
“哎，”乔如意情急之下嗓音高了些，意识到后忙压低声音，“你快上来，这一块石头或许就够用了。”
“没事，我再找找。”行临背对着她说了句。
话音落下后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一回头，低喝，“不准下来。”
乔如意的脚都抬起来了，就被他逮了个正着，见状只好作罢。
这一次行临在河里的时间长了些，一路趟着走，视线没离开河底须臾。乔如意心里着急，跟着他在岸边一路前行，那块石头被她攥在手心，哪怕石头边缘再光滑，也铬得手心生疼。
这期间行临也捞上来不少看似可疑的石头，什么形状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块赶上第一块那么光滑的。
拿上了岸，有的石头倒是干涸得很快，有的则相反。乔如意将干得快的石头都装进了布袋子里，催促行临，“赶紧回去。”
行临的脸色都泛白，可见是冻得够呛，水壶里的生姜水抵不住这些寒气，乔如意生怕他出事。
河里目前来看也没什么稀奇的，行临也就作罢。临走前又用随身带的器皿装了些河水，用来交差。
两人出暗河时，士兵们瞧见行临衣衫都打湿了甚是惊讶。
那老士兵是个头头，见状也上前来，愕然，“岱衡大人这是下河了？暗河轻易下不得啊。”
行临面不露异样，淡淡反问，“为何？”
老士兵的嘴巴张了张，少许说，“是嵬昂大人留下的规矩，至于为何……小的也不清楚，可能是怕惊扰了神灵吧。”
“的确如此，但琉璃狻需要暗河最深处的水，所以本宫便取了。”行临语气傲然，“本宫是司天监，自有天通的本事。”
“自然是这样。”老士兵一脸崇拜加羡慕，“换做寻常人，下河后都会头晕不止，哪能像岱衡大人这般相安无事。”
行临，“有人下过河？还头晕不止？”
老士兵忙道，“请岱衡大人宽恕，也是下面的新兵不懂事，偶尔发生下河事件，所以是惊扰神灵了吧，才落得头晕不止的下场。”
“下河的人呢？”行临追问。
老士兵说，“已经不在这了，下了暗河，被嵬昂大人给调走了。”
下了暗河便被调走？
是被调走，还是遭遇不测？
没人知道那位下河的新兵后来的下落，如蝼蚁般的性命，没人会关注。
回了马车，乔如意一摸他的手，冰凉得很，忙命马夫赶紧驾车离开，越快越好。
等马车离开了视线，老士兵感叹，“不愧是岱衡大人啊，下了河一点事都没有。”
旁边的小兵迟疑地问，“下了暗河，真会头晕不止？”
老士兵道，“那是自然，你当我们为何人人都要喝这黄连生姜水？”
“不是驱寒去心火之用吗？”小兵一头雾水的。
老士兵转头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你啊，还是太年轻。”
-
马车一路狂奔先回了踏星阁，行临换了身干爽的衣物，便带了些暗河的水去了镇夷王府。
此时，沈确、周别和陶姜三人还在王府。镇夷王见行临从暗河回来，像是看见了救星，忙问他如何了。
行临胡诌了一番，说暗河的风水没大问题，但暗河湿冷，与昆仑的寒凉又是不同，还是让琉璃狻尽快适应暗河才行。
便将装有暗河的器皿给了沈确，借机告辞。
沈确三人见行临急着回府甚是纳闷，但当着镇夷王的面也不好追问，又接到了行临的一个眼神，要他们稍安勿躁。
便“按部就班”地去处理琉璃狻的情况了。
行临前脚刚进踏星阁，后脚乔如意就迎出来了，见他面色不对，上手一摸他的额头，吓了一跳。
不发烫。
却凉手得要命。
更要命的是，行临走路都在晃，看得乔如意心惊胆战的，忙搀扶住他——
“赶紧去泡个澡，洗澡水我放好了。”
行临显得萎靡不振，高大的身子还在晃，但他听见乔如意说的话，低低嗯了一声，跟着……
那么长的一条人一下就倒地了！
-
乔如意发誓，这次从幻境里回去后她一定要多撸铁，以便于下次行临再晕倒后，她能从容地扛起他就走。
这是她第二次对着行临连拖带背了，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打人打少了，这一次她累得半死。
最后几乎是凭着吃奶劲将行临扔进了浴桶里，又在他差点陷水里后忙又拎住他。
乔如意瘫坐在浴桶旁，也顾不上地面水渍，一手探进浴桶里拎着行临的胳膊，等确定他能坐稳了，这才晃晃悠悠地起身。
管家下人们都不在，一早就被行临给打发走了，毕竟是从暗河回来，一旦带回些什么东西，还是不让外人瞧见得好。
结果……
乔如意叉腰站在浴桶旁，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行，这活就落她一人身上了。
这活，是指行临泡澡。
还穿着衣服呢。
乔如意抬手挠了挠头，他这种情况，脱了衣服泡效果更好吧？但也不能等周别他们回来再脱……
乔如意啧了一声——
乔如意啊乔如意，不就给男人脱个衣服吗？你又不是古代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么想着，干脆亲自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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