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圆满和封景诚一怔。
李玉珍妈妈神情恍惚，似是陷入了久远的记忆中：“我的名字，叫顾佳诗，我是六年前才带着玉珍来上京的，在此之前，我只是南方小县城一个普通宝妈……”
顾佳诗自小家教严格，从幼儿园到大学，父母对她各个方面严格管控。
而她本身被培养得性格较为懦弱，没主见，读完大学后听从了家中母亲的安排，跟她一个朋友的儿子相亲。
她朋友儿子是海外留学归来的学子，性格跟她大为不同，热情阳光，行事大胆，嘴巴又甜，很会来事，很快获得她的好感。
可以说，顾佳诗在他那，尝到了以前从未尝到的自由的滋味。
他带着她做出了许多她以前从不敢做的事，让她渐渐觉得，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在父母掌控之下的木偶。
所以很快，她跟他结婚了。
婚后公公婆婆对她很好，让她睡觉睡到自然醒，甚至还会给她做一日三餐，老公工资按时上交，偶尔还会带她出去玩。
她实实在在的度过了一段甜蜜幸福的日子。
在没生孩子之前，顾佳诗认为，她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的。
直到她怀孕后，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平静的生活因为到来的孩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待她极好的公公婆婆在看到那两个女娃娃时，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几分嫌弃，小声嘀咕：“怎么是两个不中用的赔钱货……”
她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坐月子的时候故意做辛辣油腻的食物也就算了，还在孩子睡着的时候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把睡着的孩子惊醒。
顾佳诗委屈的找老公诉苦，找他求助，却听他不耐烦的说：“妈又不是故意的，她照顾你跟孩子本就不容易，你先忍忍。”
“要么你就好好照顾自己，等身体好了，再给我生个儿子。”
顾佳诗听着他这冷漠的，不在乎的话语，再看这个婚前她觉得哪里都好的男人，总觉得他变了。
变得她不认识了。
可顾佳诗能怎么办呢？
她刚生产，孕激素让她心情低落，剖腹产让她肚子疼浑身痛，根本没有争吵的力气。
无奈之下，她忍了。
可在哄着哭闹不止的两个孩子时，她心中也会不受控制的对她们产生埋怨，甚至怨恨的情绪。
“当时的我觉得，一切都是她们的错，如果不是她们，我的生活也不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甚至会恨她们，恨她们为什么是女孩而不是男孩。”顾佳诗苦笑。
封景诚眉头紧锁，忍不住说：“这并不是她们的错，她们当时还小，哭闹只是本能。”
南圆满认同的点头，有些不明白的问：“难道不是你们选择将她们带到这个世界来的吗？你们不是因为相爱才生孩子的吗？为什么又让她们承载你们大人之间的恩怨与情绪呢？”
顾佳诗抠着手指头上的死皮，苦涩笑笑：“是啊，并不是她们的错，可……”
当时的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一层呢？
她好不容易尝到了自由的甜头，迫切的想要让自己翻天覆地的生活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所以……
她没有选择护住她们，而是加入婆婆，加入丈夫，跟他们站在同一个阵营，真切的厌恶她们，嫌弃她们。
为什么不是男孩？为什么要是女孩？
她照顾她们开始变得不那么精细，对她们的哭闹与求安抚视而不见。
她开始认真照顾自己，养好身体，着魔似的备孕，想要在养好身体后，跟丈夫生下一个儿子。
只要生下儿子，她的生活就会恢复以前的模样，婆婆和丈夫不会再背地里嫌弃她是个不下蛋的女人。
她父母也不会觉得她没有给夫家生儿子而没有脸面。
顾佳诗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必须要生儿子才能过上好生活的怪圈，她在这怪圈里不断下沉，没人能拯救她。
为了能生出儿子，婆婆拿来的生子秘方顾佳诗全盘接受，直到她再次怀孕，那被她忽视的双胞胎也两岁了。
家里人的不重视，让她们拥有了两个很简单的名字，李小花和李小草。
她们似是知道自己在家不受父母疼爱，表现得出乎预料的懂事。
不哭不闹，偶尔还会帮她做做家务，玩了玩具之后还会把玩具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尽量不给家里人添麻烦。
顾佳诗怀孕的那段时间，对她们也比平时好，她不由自主的给她们洗脑：“以后弟弟生下来了要对他好，弟弟往后是你们的依靠，你们是姐姐，要照顾好弟弟。”
李小花和李小草依偎在顾佳诗怀里，对这即将到来的弟弟充满了期望，面对她的洗脑，也认认真真的点头，奶声奶气的回她：“妈妈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弟弟哒。”
望着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顾佳诗恍惚间觉得，如果能一辈子这样过下去，也还不错。
直到，她生下的，并不是儿子，而是一个女儿。
第三个到来的女儿打碎了她的儿子梦，婆家对她的态度又恢复了以往恶劣的模样，丈夫更是直接夜不归宿，在她坐月子时出轨。
被她抓到时还冠冕堂皇的说：“既然你生不出儿子，那就让别的女人给我生。”
无论她怎么闹，他们都冷眼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在唱独角戏的小丑。
那段黑暗的日子让顾佳诗绝望了，甚至想着，要不就带着三个女儿跳河死了算了。
免得把她们也留在世界上受罪。
可她还没来得及带着女儿跳河，小花和小草就出事了。
出事那天，婆婆告诉她要带小花小草出去玩，她在家里照顾还没取名的老三。
当晚，婆婆慌张跑回来，告诉她小花和小草不见了。
全家人出动去找，找了一晚上，顾佳诗在化粪池里找到了她们。
两个小小的身影，手上还紧紧握着棒棒糖，就像杂草一样漂浮在化粪池上边。
顾佳诗脑子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把孩子打捞起来，又是怎么完成她们的葬礼的。
在婆婆要拿她们的骨灰罐出去丢时，她才突然清醒过来，抓着婆婆不让她把骨灰罐拿去丢。
顾佳诗哀求婆婆给她留点念想，却听到婆婆说出一番令她骨头缝都发凉的话。
她说：“那两个孩子就是来克我们家的，现在她们没了，你一定能给伟涛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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