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大雪纷飞。
天台护栏边，云绫一身大红劲装迎风而立，三千青丝随风飞舞，眼神迷蒙地望着远方。
在她身后，傅文泽、傅文济兄弟俩扎着马步，已经过去快一小时了。
零下一百度的环境下，着装轻便的兄弟俩全靠真气御寒，饶是后天境中品的傅文泽此刻也到了极限，堪堪入门的傅文济更是抖若筛糠，大口呼着白雾。
云绫不说停，他们也不敢动，只得咬牙坚持，将身体里最后一点真气也压榨出来。
就在傅文济意识模糊将要两眼一翻之际，一股暖流忽而从丹田内流淌而出，转瞬游遍全身，令他意识猛然清醒。
不待他搞清楚状况，那边云绫悠悠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今日就到这儿吧。”
话落，却见云绫身形一晃不见踪影，傅文济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幸而傅文泽就在身边一把将之扶住。
待兄弟俩相互搀扶着回到住处，云绫已经在客厅里备好了热茶，坐在沙发上抱臂垂眸，不知正寻思些什么。
但见她素手一挥，两杯热茶飞入兄弟俩手中，悠悠的声音随之响起：“暖暖身，换好衣服就过来。”
兄弟俩没说什么，眼下也委实说不出话来，一口气将热茶喝下赶忙回房换上厚厚的防寒保暖衣服去。
不多时，兄弟俩重新裹成了一头熊出现在客厅里。
没听见同住的其他人有什么动静，傅文济还问了一嘴，云绫只道打发他们暂时回避去了。
一听这话，兄弟俩相视一眼，知道云绫这是有正事要说，不由都坐直了身子。
云绫视线扫过他们，沉吟片刻出声说道：“我能教你们的有限，至多只是如今日这般指导你们如何去控制真气，更多的还得由傅恒来才行。”
“这是为什么？”傅文济抢先问道。
“功法不同，心境也不同。”云绫解释道：“《皇极惊世诀》相传乃是上古圣贤帝君所创，修的乃是堂堂皇者之道。要想有所成就，除了绝佳的天资外，更需磨砺出一颗皇者之心来。”
闻言，傅文泽当即问道：“何为皇者之心？”
云绫尚未开口，却是傅文济抢先出声道：“大哥，皇者之心，当然是当皇帝的心境了！对吧，师姑？”
云绫默然，沉吟半晌方才摇头道：“我亦不知。”
不待傅文济再开口，她已自顾自解释道：“我所学为《明玉剑典》，讲求出世，超然于世俗之外。《皇极惊世诀》却不同，观傅恒一生所行，求的乃是入世，兼济天下万民。”
“出世入世，虽非绝对，但对道的理解自有不同。修行欲有所成，必得有与功法相辅相成的道不可。”
“故而，我教不了你们。”
云绫这一番话说下来，傅文泽若有所思，傅文济懵懵懂懂，客厅内一时针落可闻。
良久，傅文泽方才出声道：“之前你说爷爷将你托付给辅政大臣之后，那你应该不只是在江湖中行走吧？”
傅文济不太理解自家大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云绫却是笑了。
她那一双凤眸转向傅文泽，眼中颇有些满意，淡淡道：“我说了，出世入世并非绝对，不曾入世，何谈出世，反之亦然。你想问我入世心得，但那是我的心得，你非我，又如何能理解？”
“有个参考总好过一头雾水，不是吗？”傅文泽回道。
云绫默然，半晌方才徐徐说道：“大周立国后，先祖公孙护受封燕国公，世袭罔替，永镇幽燕。百年间，公孙家一直是大周军方的擎天白玉柱，备受帝王信赖。”
“师公公孙弘，天下五大宗师之一，袭爵燕国公，封玉麟卫大将军，为帝王肱骨，监察江湖事。”
“师伯公孙安世官拜兵部尚书，累迁尚书左仆射，为群臣之首。”
“师父公孙玉瑶，创立明玉楼，于江湖中威名赫赫，世人称其为百年内最有希望成就宗师之人。”
说到此处，云绫话语一顿，美眸瞥向傅文泽，问道：“可听出什么来？”
傅文泽皱眉半晌，迟疑道：“感觉上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就对了。”云绫微微一笑，徐徐道：“因为你不曾经历过那个时代，仅凭这点只言片语很难理解其中所代表的分量。”
被这么一点，傅文泽反应过来，出声道：“世家门阀？权倾朝野？威震江湖？”
云绫满意地点点头，心道：“不愧是傅恒的孙子，一点就透。”
这时，傅文济急吼吼地问道：“师姑，你说的这些和出世入世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云绫淡笑道：“身在这样的家庭，我想入世很简单，想出世也不难。因此，我的经验心得并不适合现在的你们。”
“我十六岁被家族安排到军中，起点便是领兵三千的骑都尉，这已是多数军中老卒一辈子到不了的高度。”
“之后天下纷乱，我便在战火中一路见识人心、人性，官职也越做越高，直至可以左右朝政的地步。”
“再后来，天下承平，我辞去官职，回到明玉楼隐居，直至离开那方世界。”
“这就是我的入世出世之路，很简单的一段经历。”
傅家兄弟闻言齐齐一愣，这很简单吗？
战火最是无情，能屡经战火而不死，还一步步登上足以左右朝政的高位，是一个简单能够概括的？
其中的生生死死、尔虞我诈，是一个简单能够概括的？
傅文济这时终于明白云绫以前为什么说见惯了生死。
从天下纷乱到天下承平，这期间发生了多少生死大事，只怕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吧。
傅文济莫名有些心疼，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故作轻松道：“师姑，那你最后做到了多大的官儿啊？”
云绫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梁、益二州大都督，领青鸾卫大将军，持节，都督关中诸军事，封梁国公。”
“嘶！”
傅文济倒抽一口凉气，他没记错的话大周是定都长安，都督关中诸军事，那不是连国都的军队都要听云绫的？
傅文泽亦是目露惊异地看着云绫，很难想象云绫一个女孩子当初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云绫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追忆，旋即恢复清明，看着兄弟俩继续说道：“我说这些非是为了炫耀，而是想让你们明白，你们与我的成长环境完全不同，应该试着去寻求属于你们自己的道。”
“可是，道在何方？”傅文泽呢喃道。
云绫默然片刻，徐徐回道：“皇者之心，无论是王道还是霸道，总归是入世之道，我给不了你们太多建议。这方面，恐怕只有傅恒才能帮你们。”
“难道大周皇族中除了爷爷外再没人练成过？”傅文泽问道。
云绫颔首，幽幽道：“自傅恒以后，皇族再无人能够修习《皇极惊世诀》。天佑帝勉强习之，一无所成。”
闻言，兄弟俩皆是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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