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谷里弥漫着破晓时特有的清冽空气，混合着泥土与草木的芬芳。
魏无羡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只觉得周身筋骨虽然还有些使用过度的酸软。
但那种源自神魂的疲惫和虚弱感已然散去大半，体内那股新生的、融合了多种特性的力量如同温驯的江河。
在拓宽的经脉中自行缓缓运转，滋养着每一寸血肉，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盈与掌控感。
他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带着露水的青草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连带着看这熟悉的山谷都觉得格外顺眼，仿佛被水洗过一般清新透亮。
蓝忘机从屋内走出，手中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药，见魏无羡只穿着单薄中衣站在晨风里，眉头微蹙。
将药碗递过去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然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不由分说地披在了他肩上。
“晨露寒重，仔细着凉。”他的声音依旧清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魏无羡接过那碗黑乎乎的汤药，脸立刻皱成了包子，但看着蓝忘机那副“不喝不行”的坚定神色，还是捏着鼻子，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苦得他龇牙咧嘴，吐着舌头直抽气。
“蓝湛，这药也太苦了！我觉得我已经好了，不用再喝了吧？”
他试图讨价还价，将空碗塞回蓝忘机手里，眼巴巴地望着他。
蓝忘机接过碗，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腕，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脉搏和体内蓬勃的生机，心下稍安，但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固本培元，不可懈怠。”
他顿了顿，看着魏无羡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补充道，“午间给你做辣子鸡。”
魏无羡的眼睛瞬间亮了，仿佛刚才喝下去的不是苦药而是蜜糖，他笑嘻嘻地凑近，几乎要贴到蓝忘机身上：“真的？二哥哥你最好了！”
他得寸进尺地搂住蓝忘机的胳膊，晃了晃，“那现在做什么？干等着吃午饭多无聊，咱们去后山逛逛？我感觉浑身是劲，得活动活动！”
蓝忘机看着他恢复活力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点了点头：“可。勿要动用灵力，循序渐进。”
他虽如此说，却也知道魏无羡体内那新生力量已然自成循环，温和而稳定，只要不过度透支，适当活动并无大碍。
两人并肩沿着屋后的小径往后山走去。
清晨的山林格外宁静，只有鸟雀清脆的鸣叫和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魏无羡像个出了笼子的鸟儿，一会儿跑去看看路边新开的野花，一会儿又试图去扑棱惊起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那欢快的样子，仿佛完全忘记了不久前在葬神渊经历的生死一线。
蓝忘机跟在他身后，步伐沉稳，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前方那个灵动跳跃的身影。
看着他恢复生机勃勃的模样，听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蓝忘机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紧绷都在这份安宁与鲜活中渐渐消融。
这便是他穷尽一生也想守护的笑容与自在。
“蓝湛你看！”魏无羡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株生长在峭壁缝隙中的奇异植物。
那植物通体呈现半透明的莹白色，叶片如同冰晶雕琢，在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周围萦绕着淡淡的灵气。
“这是什么？以前好像没见过，感觉里面的灵气很特别，跟你我的力量都有点像，又不太一样。”他好奇地凑过去，想要仔细查看。
蓝忘机也注意到了那株植物，他凝神感知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物记载于蓝氏古籍，名为‘净尘兰’，需至极纯净灵气与一丝混沌本源交汇之地，方有极微可能孕育。其性中正平和，有凝神静心、调和异种灵力之效。”
他看向魏无羡，目光深邃，“此地山谷，因你我长期居住，灵力交融，加之昨日……你我命魂相契，力量本质提升，或因此改变了此地灵脉环境，催生了此物。”
魏无羡听得啧啧称奇，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那冰凉的叶片，一股温和纯净的气息顺着指尖流入，让他精神一振，体内那融合力量似乎也活跃了一丝。
“这么说，还是咱们的功劳？”
魏无羡得意地翘起嘴角，随即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蓝湛，你说……既然这净尘兰能调和异种灵力，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们现在这身力量，以后不仅能自己用，说不定还能帮到别人？比如帮那些修炼出了岔子、灵力冲突的人疏导调理？”
他这话并非空想。
他体内的力量如今兼具阴煞的包容、神格的净化、灵力的中正以及鬼道特有的疏导掌控特性，若再辅以净尘兰这类灵物，或许真能开辟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这让他那颗不安分的心又活络起来，仿佛看到了无数新的可能性。
蓝忘机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兴奋的光芒，心中微动。
魏无羡永远是魏无羡，即便经历了生死，拥有了更强的力量，那份探索未知、挑战常规的本性依旧未变，甚至因为有了更坚实的后盾和更明确的方向，而变得更加耀眼。
他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带着支持：“可尝试。需谨慎。”
“知道知道，肯定要小心嘛。”
魏无羡笑嘻嘻地应着，又盯着那净尘兰看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先让它长着，以后需要再说。走吧，再去前面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惊喜呢！”
两人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随着他们的行进，魏无羡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环境中的灵气似乎比以往更加活跃和精纯，一些原本普通的草木也隐隐透出灵性，甚至有几只胆大的小鹿不再像以前那样见人就跑，反而站在不远处，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乌溜溜的眼睛里映着他们的身影。
“蓝湛，你发现没有？”
魏无羡放缓了脚步，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扯了扯蓝忘机的袖子，“这山谷，好像……不太一样了。”
不仅仅是多了净尘兰这样的灵物，而是一种整体的、潜移默化的改变，仿佛这片天地因为他们的存在和那次命魂相契的蜕变，而焕发了新的生机，与他们之间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
蓝忘机自然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感受着空气中流淌的、与自己灵力隐隐共鸣的气息，看着身边人那与周遭环境浑然一体的灵动姿态，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悟。
或许，这便是“境由心生”的另一重境界，当自身的力量与心境达到某种圆满与和谐，其所处的环境也会随之呼应、改变。
这里，真正成为了只属于他们二人的、独一无二的洞天福地。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柔和地落在魏无羡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侧脸上，“此间天地，因你而变。”
因你的到来，因你的存在，因与你灵魂的交融。
魏无羡闻言，心头一热，转头看向他。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蓝忘机长长的睫毛上跳跃，在那双总是清澈见底的琉璃色眼眸中投下细碎的光影，美得惊心动魄。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正对着蓝忘机，收敛了脸上的嬉笑，神情是难得的认真和温柔。
“蓝湛，”魏无羡轻声开口，山风拂起他额前的碎发，声音清晰而坚定，“我以前总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能活着就是赚了，不该奢求太多。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活着可以这么好。”
他向前一步，拉近两人的距离，仰头看着蓝忘机，“不是因为有了多强的力量，也不是因为拥有了这世外桃源，而是因为身边有你。”
他的目光灼灼，如同蕴藏着星辰：“你是我的皈依，是我的法则，是我跨越两世、历经生死也绝不放手的人间至宝。这山谷因我们而变，而我魏无羡，却是因为你，才找到了真正的归处和方向。”
这并非华丽的情话，却比任何誓言都更撼动人心。
蓝忘机静静地听着，看着眼前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如同烈火般炽热又如同深海般沉静的情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种巨大而温柔的力道紧紧包裹，酸涩而又无比充盈。
他伸出手，不是去拥抱，而是轻轻捧住了魏无羡的脸颊，拇指指腹极其珍惜地摩挲着他的颧骨。
“魏婴，”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与郑重，“你是我黑白世界的唯一色彩，是照进深渊的光，是心之所向，亦是魂之所归。世间万物皆可抛，唯你，是我穷尽轮回也绝不背离的执念。”
阳光正好，林风轻柔，两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追逐着从他们身边翩然飞过，落在不远处那株净尘兰上，翅翼在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
两人在斑驳的树影下静静对视，无需更多言语，彼此眼中倒映的，便是整个世界。
良久，魏无羡才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将额头抵在蓝忘机的额头上，鼻尖相触，呼吸交融，语气带着满足的喟叹和一丝狡黠：“那说好了，二哥哥，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还得找到我，管着我，给我买酒喝。”
蓝忘机眼底漾开一片极浅却真实的笑意，他微微颔首，承诺道：“嗯。生生世世。”
山林寂静，唯有风过树梢的轻响，如同天地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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