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烛面色一变。
“你体内残焰，与吾一体。”
黎渊的目光锁定霍思言，语气里带着审判般的威压。
“当年镇魂者叛离天魂，以人身藏吾魂，如今……该归。”
霍思言心中震动，脑海中闪过无数碎影。
太后、赤玄子、御魂殿的黑雾……原来她所继承的，不只是血，而是那段“叛逆”的记忆。
夷烛挡在她前面。
“她若归你，你要她魂魄何用？”
“魂魄乃天下人都可得之物，你竟问我有何用？愚昧！”
黎渊冷冷一笑。
“镇魂之器，非双魂不成，她若不承我魂，终将被反噬，若承则命不属己。”
霍思言手指一紧，灰焰在她掌中燃起，如烈火焚心。
“归魂之路……只能自己选。”
她缓缓举起戟柄，声音坚定如铁。
黎渊抬眸。
“哦？即便你是天命人又如何，你真的要与吾争？”
“世人皆知，我无心争任何。”
霍思言眸光微冷，身上灰焰陡然暴涨。
“我只是让你重新为我所用！”
下一瞬，灰焰与金魂同时爆发！
整个塔层被魂气撕裂，空气中响起刺耳的破碎声。
夷烛被震退数丈，只能远远看见那两个身影在魂光中交织、碰撞，如同两股意志的厮杀。
“思言！”
灰焰灼烧她的血脉，镇魂戟上的裂痕一点点被光填满，戟魂在抵抗，在吞噬。
她几乎听不见夷烛的呼喊，只觉胸腔中有东西破碎开来。
“霍思言！”
那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不再冷漠，而带着复杂的情绪，仿佛愤怒，也似怜悯。
“你为何不屈？”
霍思言喃喃低语：“因为你错了，我根本不是镇魂者的影子，也不是谁的使者。”
“我就是我自己。”
灰焰暴涨，吞没一切光。
塔外，北岭天色骤变，血云卷起。
谢知安立于烽火台之巅，感到手中魂阵符骤然发热。
沈芝急声道：“魂塔……震动了！”
谢知安目光如刃，沉声道：“她在夺魂。”
他抬头望天，血色闪电贯穿天幕，一瞬间，整片昭北的雪原，都仿佛被那股魂压笼罩。
沈芝惊道：“那若失败，她会……”
“魂飞魄散！”
谢知安低声道。
“镇魂戟会择新主。”
他双手合印，冷声喝道：“昭北三营，启阵，锁魂！”
魂光直冲云霄，天穹如镜破碎。
而在北岭之下，霍思言的身影，在光焰中逐渐被吞没……
灰焰与金魂在霍思言的意识之海中碰撞。
那不是血肉之争，而是意志与魂魄的撕扯。
她的脚下，是无边的魂海。
天幕赤红，亿万魂影盘旋咆哮。
镇魂戟的虚影悬于苍穹，裂口中涌出的光几乎刺痛她的眼。
黎渊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冷漠而庄严。
“镇魂者当以魂为剑、以命为契，你不过凡体，凭何承此器？”
霍思言喘息着抬头，灰焰从她的背脊燃起，一寸寸烧裂幻境。
“我承的不只是血，而是意。”
黎渊长发飞扬，抬手一指，无数金魂骤然化作锁链，盘绕而下，欲将她困死魂海。
霍思言双掌交叠，灰焰汇聚成一柄短刃，硬生生将锁链斩断！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
“镇魂者……不是为你们而生的神，是为守住生者的人！”
轰！
魂海翻腾，黎渊的瞳孔骤缩。
那一刻，似有千万道灰光破海而出，将金魂撕裂。
霍思言踉跄前行，步步逼近黎渊。
她的灰焰与戟魂的金光交织，火与光的交融，仿佛在重塑一柄真正的镇魂之戟。
黎渊的脸色第一次出现裂痕，她喃喃道：“你……竟以凡魂撼神魂？”
霍思言伸手按在她胸口。
“不是撼。”
“是让你记起，你原本也是人。”
黎渊的身影在剧烈颤抖中渐渐碎裂，漫天金光回流，化作无数魂线，回归镇魂戟的裂痕之中。
戟声如龙吟，天地俱震。
霍思言踉跄倒退，心口的灰焰渐渐收敛，她手中长戟的裂纹，彻底愈合。
镇魂戟复魂。
但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到近乎无法承受的魂力自戟柄涌出，贯穿她的全身。
她的血在燃，魂在颤。
“思言！”
外界，谢知安感到阵中心的魂光剧烈震动，他几乎是强行以自身魂力压阵，口中鲜血涌出。
沈芝怒喝道：“谢知安！你疯了？！”
“她若被魂吞，所有封印都会崩塌！”
谢知安低吼，手中结印不止。
他以自身魂识与魂阵相连，反将阵力引向地底。
那一瞬间，塔内塔外的两股魂力汇成一道光柱，贯穿天地。
黎渊的最后一缕魂影在光中低语：
“你若承吾魂，须负吾命。”
霍思言紧闭双眼，灰焰燃至极致。
她低声回应：“我不负命，只负心。”
光，彻底爆开。
天地为之一白。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重新回到耳边。
霍思言睁开眼时，自己已躺在塔外的雪地上。
谢知安撑着她的肩，脸色惨白，沈芝松了口气，声音发颤：“你终于醒了。”
霍思言的手中，镇魂戟静静横放，戟身通体暗金，灰焰尽敛。
那柄曾破裂的古兵，如今完整无缺。
她抬眼望天，低声道：“她走了。”
谢知安问道：“她？”
霍思言垂眸，轻轻摩挲戟柄，仿佛感受到其中残留的温度。
“黎渊，她成了镇魂戟的魂，也……成了我的一部分。”
沈芝默默看着她。
“那代价呢？”
霍思言沉默片刻，抬手。
掌心之中，一点灰焰浮现，却不再灼烈，而像一颗心在跳。
“从此之后，我若再动魂术，便与魂同生共死。”
谢知安的瞳孔一缩。
“思言……”
她抬头，目光平静而笃定。
“我已选了路。”
风声呼啸，雪原无垠。镇魂戟斜插于地，寒光映天。
远处，夷烛立于山脊之上，嘴角轻轻勾起，低声喃喃：“镇魂戟归一……那么，轮到我们南荒取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他转身而去，背影隐入风雪。
而在雪地的尽头，镇魂塔崩塌的余音，仍在低低回荡。
“魂未止，战未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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