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凌冽的清香,从半开的落地窗溜进来,把客厅的灯光吹得晃了一下。
白恩月赤脚踩在暖灰色地毯上,脚趾下意识去蹭绒毛——像确认自己真的离开了医院、离开了仓库、离开了所有刀口与泥渍。
浴袍是鹿鸣川惯用的那款深墨绿,袖口长出她指尖一大截,沾了同款沐浴露的冷杉味,混着一点刚煮热的清酒香气,使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柔软了好几度。
鹿鸣川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他把毛巾随手搭在沙发背,上身只剩一件白t,下摆被水汽晕出半透的痕。
他弯腰去够矮几上的清酒瓶,背脊拉出一道流畅的线,像有人用铅笔在暖黄灯光里勾了一笔。
“杯子?”他侧头问,声音带着刚洗完澡的哑。
白恩月把两只小号陶杯递过去——杯底烧着一行小字:岁岁年年。
是去年跨年夜两人在夜市随手买的,没想到真用了起来。
酒是低度的梅子酿,冰镇之后,又温热了一遍。
随着清酒注入杯中,腾升起暖暖的蒸汽。
“暖暖身子。”鹿鸣川抬眉,把左手的杯子递给她。
袖口滑到他肘弯,露出还贴着防水贴的那道烫伤——淡红的,边缘微微卷起,在灯下像一片迟落的枫叶。
白恩月没接话,只抬手与他轻碰。
杯壁相撞,声音脆而短,像给这个奔波的昼夜画了个休止符。
酒液滑过喉咙,甜里带一点青涩的酸,她眯起眼,舌尖抵住上颚,把余味压回去,才长长地吐了口气。
“好喝。”她说。
鹿鸣川低笑一声,伸手去够沙发另一端的手提——是那只被白恩月从公司带回来的帆布托特,袋口露出一角ipad。
他抽出来,指纹解锁,屏幕亮起一张空白地图。
他把ipad搁在两人中间的矮几上,指尖在屏幕上划了一道,放大、缩小,最后停在一处用红圈标出的海湾。
“这里。”他朝她抬抬下巴,“三亚往西,一个人口不到两千的小渔村。民宿只有八间,落地窗直面南海,屋后是一片防风林,再往后是荔枝园。房东说四月尾荔枝青,五月就能摘。”
白恩月屈膝缩进沙发,浴袍下摆盖住脚踝,只露出一截细白的跟腱。
她凑过去,额头几乎抵住他肩窝,声音带着酒意的软:“有日出吗?”
“有。六点半,太阳直接从海面跳上来,像一枚镶嵌着红色玛瑙的金币。”他侧头,唇贴着她鬓角,“房东养了一只胖胖的橘猫,会蹲在门口等客人喂小鱼干。小鱼干村里有晒,五块钱一大把。”
她笑出声,想象那只橘猫翘着残尾在晨光里伸懒腰的样子,笑到一半又停住。
“还有呢?”她抬眼,眸子里映着落地灯的一圈暖黄,“除了日出、猫、小鱼干,还有什么?”
鹿鸣川把ipad再往她那边推,指尖在屏幕上点开另一张图——是一栋带小院的白色平房,屋顶铺着旧木,檐口挂着风铃。
院墙矮,墙头一排仙人掌,中间却空出一块,像等人种点什么。
“房东说墙头那空位随我们折腾。”他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点哄,“我想种三角梅,你呢?”
白恩月把下巴搁在他肩窝,浴袍领口滑下去一点,露出锁骨下方那道还没完全褪红的浅痕——是昨夜在仓库被麻绳勒的。
她没在意,只伸出左手食指,在屏幕上那小块空地划了个圈:“种薄荷吧。夏天做莫吉托,掐一把就行。”
“好。”他说得那样自然,仿佛他们明天就能动身,仿佛所有刀口与泥渍都已被这杯酒洗去。他低头去吻她发顶,声音闷在她湿软的发丝里,“等发布会结束,我们就去。”
白恩月没应声,只把身体往他那边又缩了缩,直到膝盖抵住他大腿外侧。
她伸手去够自己的那半杯酒,却没拿稳,杯子一晃,酒液溅出来几点,落在她浴袍袖口,迅速晕开深色的圆。
她“嘶”了一声,下意识去擦,却被他握住手腕。
“别动。”鹿鸣川低头,唇贴上那处湿痕,轻轻抿掉酒液,舌尖尝到一点甜酸。
他抬眼,睫毛扫过她掌心,“好了。”
窗外,秋虫在桂花树底唱最后一声。
远处高架有车流掠过,灯光像一条流动的河,却与他们无关。
房间里只剩清酒入杯的轻响,与两人交叠的呼吸——
眼看气氛又要失控,白恩月故意打趣:“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是不是和别人去过?”
鹿鸣川眼底的悲伤一闪而过,“以前和妈去过一次。”
白恩月将手覆在丈夫那宽大的手背上,忽然才察觉对方的手背有些凉。
“以后一定能够一起去的。”
“到时候,我们夏天的时候带上妈一起。”
鹿鸣川翻过手掌,十指相扣。
“那这次去个温暖的城市吧,江城的冬天确实太冷了。”
白恩月“嗯”了一声,尾音拖得长,像把疲惫也一并拖走。
她伸手去够酒瓶,又给自己倒了半杯,却没急着喝,只把杯子放在掌心慢慢转。
陶杯粗糙的质感摩挲着刚愈合的虎口,微微发痒,她却舍不得放。
她说:“小秋知道的话,一定会很喜欢的,那个孩子也怕冷。”
他答:“好。再带上雪团。”
酒至微醺,月影西斜。
白恩月把空杯倒扣在几上,发出极轻的“叮”,像给这场深夜的远行计划盖了个章。
她侧身,额头抵住他锁骨,声音软得只剩气音:
“老公,我困了。”
“那就睡。”他伸手关掉落地灯,只留一盏壁灯,光线昏黄,像被月色泡过。
他把她抱起来,浴袍下摆垂在他手臂外,随着步伐一晃一晃。
卧室门被他用肩顶开,床单是早上新换的,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把她放进床里时,他听见她含糊地补了一句——
“记得定闹钟……”
“知道。”他替她掖好被角,低头吻她额心,“晚安,鹿太太。”
灯灭,窗帘没拉严,一线银白的月色悄悄爬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指尖上,像一张属于远方的船票。
喜欢爱不候时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爱不候时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