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白佑迷迷糊糊地一觉睡到了下午。
中途顾城渊是怎样帮他清理，怎样换的被褥，他都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等他彻底清醒过来，顾城渊正在桌边摆着碗筷。
稍微在榻上愣了一会，白佑坐起身，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顾城渊动作一顿，回头看他：“哥哥醒了？”
“现在才未时三刻，若是累还可以再睡一会。”
白佑注意到桌上放着的石锅：“那是什么？”
顾城渊答道：“是粥。”
白佑了然：“是你熬的？”
顾城渊唇角微翘：“嗯。”
睡了许久，白佑此刻也睡不着了，闻见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便翻身缓缓下了榻。
两人的距离并不算远，但顾城渊还是走过去圈着他，直到白佑坐到桌前。
距离近了，粥的香气就更加明显，肉沫混着葱香，简单却能吊起人的胃口。
“说起来，你许久没有熬粥了。”白佑道。
“每天都变着法给哥哥做些新鲜菜样，这种普通的粥，也就早上能喝喝，不过你一向爱吃些甜点当早饭。”
白佑抿了抿唇，看着顾城渊将那稠白的粥舀进瓷碗。
顾城渊拿勺子搅了搅，又吹了吹，而后递到白佑的唇边：“这粥已经不烫了，喝着正好。”
“……我自己来。”
说着他就想拿过瓷勺，顾城渊手腕一偏就躲开：“我想喂你。”
白佑：“又不是孩童。”
顾城渊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将那勺粥含进自己嘴里，扣着白佑的脑后，唇瓣相贴时，将粥喂了过去。
肉沫葱香混着大米的香气在唇舌之间蔓延，那粥炖的软烂，白佑喉结一滚就将它咽了下去。
“……”
顾城渊咬一口他的唇瓣，回味着：“这样喂，就不把你当孩子了。”
白佑抬起眼帘看他一眼：“那你还是把我当孩童吧。”
闻言，顾城渊不禁笑了，应了两声，他又舀一勺，递到白佑的唇边，这会白佑没有再说什么，低头喝了。
顾城渊又喂了几勺，歪着脑袋道：“这副场景……当年当年师尊捡到我时，也是这样喂我喝粥。”
“当时我不会用竹筷，你就夹着肉，一片片喂我。”
白佑点点头：“某人贪吃，背着我偷吃饭菜，结果撑的肚子生疼，哭兮兮地来寻我。”
“……但是最后师尊还不是给我揉肚子了？”
白佑不置可否，于是只专心喝粥，不再答话。
……
喝完粥，两人略微收整了一下便打算朝平陵赶去。
退房时，老板娘打量的目光越发强烈，她一直在笑，但好歹没有直说，等付了银子，白佑就快步走出了客栈。
去平陵最好是走水路，否则要坐三日的车马，两个原本也是要去寻船，可好巧不巧，此时不同于那年的五六月份，七八月份正是这边的雨季，临沂江正值汛期，水路是走不通了。
虽然有些失望，但原本去璟川就与平陵不顺路，白佑略微安抚了一会，顾城渊也就作罢，包了车马打算直接朝洛川赶去。
路途遥远，两人商量后决定在锦城歇一晚。
车轮碾过飞扬尘土，蝉鸣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声声鸟鸣。
窗外已然换了一副景象，不再是高耸树林，而是连片竹林。
温度稍微低了一些，白佑睡得也更加安稳。
再后来，竹林小道又变成了枫林路，途经驿站，车夫要去换马，顾城渊和白佑就在驿站里稍微歇息一会。
桌上摆着温凉茶水，白佑瞧着窗外，觉着有些熟悉。
略微思虑片刻，脑海里渐渐有了具体印象。
“这里是不是当年接秋家案子的地方？”
顾城渊原本还在折枫叶玩，听见他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答道：“秋家？就是那个耍双刃的秋家？”
白佑：“嗯，我还记得，有个叫秋漓的女侠。”
“秋家的嫡长女。”顾城渊道，“这里……的确离那村子很近。”
他将那片枫叶丢出窗外，转头去瞧白佑：“反正闲的没事做，哥哥要去转一转吗？”
白佑拿起那杯茶，一饮而尽，而后起身道：“走吧。”
……
两人出门前简单与车夫交代了一句，随后便顺着林间小道朝深处走去。
此刻天色渐暗，掌状的叶片互相挨挤，风过林梢便是一阵沙沙声，
明明还未入秋，但漫天的晚霞竟是将那翠绿的枫叶都染上了赤色，光斑透过叶隙落下，在小道上映出一道道褐红色。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缓行在其中，惬意自在。
“锦城真是个好地方。”顾城渊感叹道，“苏池晏的确会挑地方。”
忽地提起苏池晏，白佑便想起年轻人那张鲜活的脸，以及当年一起叽叽喳喳的日子，于是勾唇笑道：“苏峰主这会估计都讨厌咱们了。”
顾城渊哼笑：“毕竟是不辞而别，换做我，也讨厌。”
白佑：“这不是你的主意吗。”
“那就不一样了，这是我们一起不辞而别，甚好，甚好。”
“……”
这明里暗里截然不同的嘴脸，白佑这些日子也算是习惯了，刚要开口再说些什么，面前不远处的灌木丛却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互相对望一眼，随后将视线落到微微耸动的灌木丛上，缓慢地向那边靠过去。
就在他们要走近的一瞬间，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从里边滚了出来，白佑垂眼一看，那是一颗橘子。
下一刻，灌木丛被一双手拨开，露出后边那张素净清秀的脸庞。
“……”
那是一个小姑娘，约摸十二三岁的模样，扎着两根麻花辫，脸蛋因为先前跑过，红扑扑的。
她瞧见白佑和顾城渊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先走过去，俯身将橘子捡起来，放进背后的小背篓里。
做完这一切，她才再次抬头去看白佑，或许是瞧着他们气度不凡，犹豫一阵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好，开口道：“两位，仙君，哥哥，好。”
“……”
若说刚才白佑还觉得这小姑娘瞧着莫名眼熟，此刻她磕磕巴巴的一番话，他就能确定这人就是那位小结巴了。
他小幅度地俯身：“渺渺？”
“？”
这下张渺更愣了，显然没想到眼前这位仙君哥哥能叫出她的小名。
瞧两人这般，顾城渊凑过去把两人都看了看，当年他对张渺的印象不是很深，此刻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须臾，他疑道：“哥哥认识她？”
白佑嗯了一声，刚要开口解释，原先那片灌木丛就再次耸动起来。
而后不等两人反应，一抹棕色眨眼间就窜了出来，横冲直撞地朝前边的张渺扑去——
三人都愣了一瞬，直到一声猫叫响起。
“……”
张渺抱着那团东西咯咯笑了，白佑和顾城渊这才看清，那团毛球竟然是一只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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