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怕这段记忆里，所蕴含的某种东西，某种……连你，连这个‘坟场’，都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东西。”
“所以，你不敢让我带着这段记忆，去执行那个疯狂的订单。你想要提前将这个‘变数’，从我的身上剥离出去。”
孙梦瑶的话，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酒保那看似公平交易的伪装。
酒馆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老K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死死地盯着孙梦瑶，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新来的鱼”。
那个浑身由齿轮构成的机械生命，身体里传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似乎是内部的逻辑单元，因为这段对话而发生了冲突。
酒保沉默了。
那张空白的面具下，仿佛有无数的念头在激烈地碰撞。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的猜测，很有趣。但，价格，不会改变。”
“是吗？”
孙梦瑶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决绝。
她伸出手，不是去拿那杯酒，而是伸向了自己的太阳穴。
“你想要的，是关于他的一切记忆。”
“好，我给你。”
“什么？！”雷宙大惊失色，他疯狂地挣扎，却无法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孙梦瑶的动作。
“梦瑶！不要！！”
孙梦瑶没有理会雷宙的嘶吼。她的指尖，亮起了一点微光。那是她的神魂之火，她正在试图，将自己灵魂中最深刻，最宝贵的那部分烙印，亲手……剥离出来。
那是一种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但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得可怕。
就在她即将对自己下手的瞬间，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痛苦而带上了一丝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在酒馆里每一个存在的灵魂深处炸响。
“但是，你要想清楚。”
“这段记忆，是我走到这里的‘路’，是我面对绝望的‘盾’，是我挥刀向神的‘刃’。”
“它不是我的‘所有物’，它就是‘我’本身。”
“你拿走了它，就等于拿走了我完成订单的全部可能性。你得到的，只会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空洞的躯壳。一个连给你讲‘故事’的资格，都没有的，废品。”
“所以，现在轮到你选了。”
孙梦一字一顿，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你是想要一个精彩的‘故事’，还是要一个，注定让你失望的，安全的‘结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酒馆里，所有自诩看透了一切，早已心如死灰的失败者们，此刻都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站在吧台前，用自己的灵魂作为赌注，反将一军的女人。
这个选择题，比酒保刚才提给孙梦瑶的，更加恶毒，也更加……直指核心。
酒保那六只手臂，不受控制地蜷缩了起来。
他那张空白的面具上，那道刚刚出现的裂缝，“咔嚓”一声，又扩大了一分。
时间，在失落的酒馆里，是一个没有意义的计量单位。
但对于雷宙而言，孙梦瑶与酒保对峙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纪元的生灭。
他能感觉到，孙梦瑶的生命气息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流逝。主动剥离灵魂烙印，这无异于一场最彻底的自杀。
他眼中的血色越来越浓，束缚着他的那股无形之力，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体内的神王本源，正在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燃烧，他宁愿神格崩碎，也要挣脱这该死的牢笼。
就在雷宙即将自爆的前一刻，酒保，终于动了。
他的一只手臂，闪电般伸出，按住了孙梦瑶那只停在太阳穴旁，几乎已经变得透明的手。
冰冷的触感，让孙梦瑶身体的颤抖，微微一顿。
“够了。”
酒保的声音，不再是那种诡异的重叠音，而是变成了一个清晰的，略带疲惫的男中音。仿佛刚才那场意志的交锋，让他也消耗巨大。
“你赢了。”
他缓缓地，将孙梦瑶的手，从她的太阳穴旁拉开。
“你的‘故事’，确实比我预想的，要精彩得多。为了能看到结局，我愿意……承担这个风险。”
话音落下，雷宙感觉身上那股禁锢之力，潮水般退去。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孙梦瑶也松了一口气，那深入骨髓的剧痛感缓缓退去，但剥离灵魂带来的虚弱，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雷宙赶紧上前扶住她，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心疼得无以复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酒保将那杯名为“希望”的酒，再次推到了孙梦瑶的面前。
“喝了它。”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多重叠加的诡异感，“这是你赢得的‘报酬’，也是你走上那条不归路的‘路标’。”
孙梦瑶没有犹豫。
她接过那杯清澈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没有辛辣，没有甘甜，没有任何味道。
但在进入她身体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信息洪流，轰然爆发！
孙梦瑶的眼前，不再是昏暗的酒馆。
她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星海，一个又一个璀璨的文明，如同烟花般升起，又在某个瞬间，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轻轻掐灭。
她看到了一个浑身燃烧着金色火焰的巨人，他怒吼着，一拳将一颗黑洞打得粉碎，却在下一秒，被一道从虚无中降下的“寂灭”法则，抹去了存在的概念。那是“霸王”的过去。
她看到了一个由纯粹数据构成的世界，无数的智慧生命在逻辑的海洋里遨游，他们推演出了宇宙的终极公式，却在即将上传到更高维度的前一刻，整个世界的“信息”都被篡改为“乱码”。那是“先知”的悲歌。
她看到了老K，看到了他那庞大的星际帝国，是如何在一夜之间，从所有的时间线上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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