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手头生意如何?”
“挺不错的,步入正轨后,一切都在慢慢恢复了,大概还需要一两年才能恢复到咱家之前的日常状况。”
薛宴辞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向电脑屏幕另一侧,“二哥,新奥尔良港口的经营权拿下来了吗?”
“上个月手续刚办完,接下来就都是许可证的事了,目前招商已经推进了一半,但都是些小品牌。”
“有想要入股的企业吗?”薛宴辞依旧还是十分钟之前的模样,平淡、冷静、面无表情。
“有两家,芬兰一家,俄罗斯一家。”
“意义不大,先拒了,做做转运看情况吧。基建得先抓紧,或者问问快递物流的企业,能否先降价把量提上来。”
薛启泽点点头,答一声,“知道了,这事前天和大哥还有知行讨论过了,正在推进。”
薛宴辞从不过问薛家的生意,但她什么都知道,包括章家的生意也是如此。
路知行曾对此好奇过很长一段时间,但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薛宴辞既没有动用叶家的信息处理司,这些人也没有主动向她汇报过什么。
但她就是什么都能知道,和大伯父叶承明一样,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只要往那儿一坐,朝对方看两眼,一切就都知晓了。
“二哥,航怡书读得怎么样?另一个是,她在岩彩这方面,有天赋吗?”薛宴辞终于有点表情了,但也只是抬了抬眼皮。
但就这样一个细微的表情,也惹得薛启洲多看了她好几眼。
“念念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过来问薛航怡的功课,小姑娘怕得很,门门功课都是满分。至于岩彩,我看不出什么,但你给她请的老师说孩子挺有天赋的。”
“二哥,给薛航怡请几个家教,务必保证她能考上伦敦大学的艺术学院,然后再去申请斯坦福的硕博。”
薛宴辞这话不是建议,是命令,“二哥,还有个事儿,我得提醒你一下。航怡可是咱两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孩,不容易。一旦松懈,前功尽弃。”
“放心吧,薛航怡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对于薛启泽这个回答,薛宴辞是满意的。薛家四个孩子,薛航同、薛航舒那自然是不用多说,但薛航谦太普通了,家里一旦有这样一个普通孩子的存在,那就相当于时时刻刻有了一个危险因子。
他不懂得家族团结的意义,自然也不会懂得一致对外的道理。一旦遭遇什么事,薛航谦就会成为外界最容易的突破口,更会成为家族内的众矢之的。
最难的地方还在于,他会逼迫薛家所有人都展开争夺,逼着所有人互相为敌。一家人不再是一家人,而是成了互相攀咬的对象。
“大哥、二哥,有关我个人的协查,应该是要开始了,快则五个月,慢则一年就会开展。会被停职、限制通讯、限制出行。协查一旦开始,没有一两年结束不了。”
“协查之后是什么?”薛启洲问的艰难。
十指交握的紧张、局促、不甘是他这一辈子所有后悔时刻累积出的情绪积累。
路知行抱着薛宴辞的手臂早已酸痛难耐了,但他仍旧不想动。面对薛启洲,路知行从未有过胜算,哪怕薛宴辞说过,如果是自己做他的哥哥,带她去国外,她会跟着自己走的。
可是,不一样的。
薛启洲是真的可以和路知行一样,舍弃所有,只要和薛宴辞在一起。只不过他是薛家的长子,他自小就被全家人寄予厚望,不得不担起自己的责任。
就像薛启泽虽然也被寄予厚望,但他是次子,他可以什么都不要,不管不顾地和陈雨欣结婚,那是因为他明白薛家除了他,还有大哥薛启洲。
一声「大哥」,困住了薛启洲一辈子,也困住了他和薛宴辞所有的可能和机会。
“调查。”
薛启洲想了好久,只说了五个字,“小辞,谢谢你。”
“大哥,你说什么呢?”薛启泽气疯了。
“小辞,我下周回国去看你。想要什么,二哥都给你买,想做什么,二哥都带你去做。”
薛启泽表达爱意的方式非常直接,无比直白。或许薛启洲也这样,早就没路知行什么事了。
“别折腾了,这个时间点儿回来,你被扣下了,我还得想法儿捞你,别给我添麻烦。”
薛启泽试探着问了问,“这是最后一次通话?”
“嗯,是的。”薛宴辞答得极其肯定。
这场视频聊天持续了多久,路知行已经不记得了,只是最后薛启洲主动提了要挂断,薛启泽死赖着不肯,在地球那端哭得稀里哗啦。
最后薛宴辞将会议主持人转给了薛启洲,他沉默了一分钟,就将会议结束了。
薛宴辞说得很明白。
停职,意味着她不再拥有任何权利,即使会有些权势,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谁都用不了。
限制通讯,意味着从今天开始,所有以她名义拨出去的电话、发出去的消息都不是出自她本人的意愿。说白了,都是用来钓鱼的。
这些手段,别说是薛宴辞了,连路知行都用过、见过无数遍。七天羁押结束,手机电量是满的,流量是用超的,短信数量也是发超的。
限制出行,这是个十分宽广的定义,也是最容易转圜的定义。被传唤、限制在家、划定海淀区、划定北京市,这都是限制出行。薛宴辞能做到哪一步,路知行一点儿都不担心,因为他相信,薛宴辞肯定是自由的。
若是现在就把她的路全锁死了,群起而攻之,真就会把她逼走,进而留下一个烂摊子,剩下一个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场面,会乱套的。
“媳妇儿,下午去超市吗?我昨天又学了一下炸醋肉和炸菜粿,晚上正好做来吃。”
薛宴辞仰头笑一笑,眼角还带着泪花,“那我们应该去菜市场才对。”
“菜市场没有永春老醋,爸爸说了,必须得用这个醋,炸出来才好吃。”
炸醋肉和炸菜粿,是薛宴辞无比爱吃的两道福建美食,自从爸爸薛蔺祯去世后,任谁做的,她都嫌弃难吃。
路知行其实和爸爸薛蔺祯学过很多次,但都没有学到位。薛宴辞虽然从不在口头上嫌弃他做得不好吃,而且每次都还很给面子地吃几口,但路知行心里很清楚,她就是不喜欢。
爸爸妈妈过世了,大哥、二哥都远在国外,薛家在国内,只剩下薛宴辞这一个小姑娘了。
“媳妇儿,尝尝看。”
“我家先生真就是多才多艺。”
路知行看着薛宴辞吃的满手全是油,就知道这次做对了,她是喜欢的,也是高兴的。
“再怎么多才多艺,也都是为了我家太太。”
“爸爸,你能帮我把实验记录写了吗?”
路知行转身将厨房门关上了。
叶嘉盛已经十七岁半了,再有五个多月就要十八岁了,都已经本科三年级了,而且这学期刚开学就被保研直博了,再有三四年,再差两篇顶刊,一个成果就能申请博士毕业了,可这小子,连个实验记录都不想写。
“爸爸,给我吃一点儿,我今天骑自行车回来的。”
路知行随手从橱柜里捡个盘子,夹了两块菜粿,四五块醋肉,开着条门缝递出去了。
“叶嘉盛,从北大到咱家,才四公里,就能把你饿死了?”
“爸爸,我正在长身体呢!”
路知行懒得和叶嘉盛辩驳,砰的一声将厨房门关上了。
叶嘉盛读大学的第一天,是全家所有人一起送他去的,魏黎更是带着他把医学院的所有教授、讲师见了个遍。薛宴辞和路知行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
毕竟叶嘉盛从小就是在这个圈子里被关注着长大的,人人都知道他的妈妈是谁,爸爸是谁,奶奶是谁,可谓风光无两。
但就是这样,还是被一个从地方考上来的学生在背后吐槽了几句,就这样,叶嘉盛气的当场就打车回家了。也就是从这天起,薛宴辞决定要教会儿子吵架。
叶嘉盛学什么都很快,一个月都没过去,转头就跑去学校跟对方大吵一架。当晚薛宴辞气到偏头痛,路知行连夜赶去学校给对方赔礼道歉,又是弯腰曲背说对不起,又是跟辅导员和系书记多方嘱咐,一定要给对方一次校级奖学金。
那天凌晨两点钟,路知行狠狠揍了叶嘉盛一顿,屁股都打红了。叶嘉盛也因此在床上趴了整整一周,才见好。
也正是因为这顿打,叶嘉盛明白了一个道理,和自己家平级的,等级高的,都可以随便惹,一点儿事都没有。但是比自己家等级低的,必须要学会点头哈腰地道歉,这才是真正的自保和高贵。
“老公,明天再做一次,好不好?”
“后天可以吗?明天下午有两个会,到家要七点钟了,我想多和你待在一起。”
薛宴辞将拿到手里的菜粿又放回碟子里了,“那好吧,剩下的这些明天就先拿去祠堂做贡品,后天我再吃。”
路知行没多说,只打开水龙头,将薛宴辞的手仔细搓净,涂好护手霜。
薛宴辞这个人很矛盾,爸爸妈妈在的时候,她每次被罚跪祠堂,都会偷吃贡品,还会对着牌位聊天,说自己是被冤枉的,说自己才不信什么鬼神。
爸爸妈妈不在了以后,她一有空就回天津,就回叶家老宅,也依旧会对着牌位聊天,说说自己的近况,说说叶知行、叶嘉念、叶嘉硕、叶嘉盛的近况,也说在家里工作的叔叔阿姨的近况。
但她再也没有偷吃过贡品,也不说自己是冤枉的了,也不说自己不信鬼神了。
因为再也没有人罚她去跪祠堂了。
“媳妇儿,明天带着嘉盛一起去。罚这小子好好跪两个小时,我看他最近很没规矩。”
“叶先生,我看你是遗传到了爷爷、爸爸、大伯的精髓了。”
“怎么说?”路知行问一句。
“他们三个,每次罚我,都得在所有的事情后面再加上一句:小辞,我看你最近很没规矩。”
“我觉得你最近确实挺没规矩的,明天和叶嘉盛好好去祠堂跪两个小时。”
“叶知行,你疯了吗?你敢罚我跪祠堂?”
“我陪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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