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山目眦欲裂，浑身气得发抖，却无可奈何。
对方这是彻底断绝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销毁了他们刚刚建立起来的薄弱反击线。
“你们……你们这是构陷！是欺君！”李振山怒吼道。
禁卫军统领冷哼一声：“李大人，是否构陷，自有公论！末将只是奉命行事！带走！”他命令士兵将那几个亲兵押下去另行看管。
宣旨太监一行人扬长而去，留下重重包围的禁卫军和面如死灰的李振山。
“完了……全完了……”一位随行的文吏瘫软在地，绝望地哭泣起来，“证据被毁，联络中断，将军被夺职……我们……我们死定了……”
驿馆内，一片愁云惨雾，绝望的气息弥漫开来。
李振山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颓然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屋顶。
征战半生，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
敌人的刀剑他能挡，明枪暗箭他能防，可这来自最高权力的不信任和来自朝堂深处的肮脏构陷，却让他束手无策。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悲哀，皇权至上，就算是再忠心耿耿的将才也难逃猜忌的下场。
严瑾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些如同铁桶般的禁卫军。
他的脸色依旧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冰冷风暴。
他还是低估了凡间皇朝之中权斗的残酷与效率。
庞太师这一手“先发制人”，堪称毒辣。不仅化解了他们刚刚萌芽的反击，更是将他们彻底打入了深渊。
“先生……我们……还有办法吗？”李振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最后的期望，看向严瑾。
严瑾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被高墙分割的天空，沉默了片刻。
他的脑海中，飞速闪过所有线索：庞太师、软玉阁、伪造的密信、被截断的联络、突然降临的圣旨……以及，那深宫之中，态度骤变的皇帝。
所有的路径似乎都被堵死了。
在凡人的规则内，他们似乎已经陷入了绝境。
难道……真的只能动用超越凡俗的力量了吗？
严瑾的指尖，无意识地触碰着袖中那支温润的造化笔。
一旦动用，他的红尘历练便算失败了，而且会立刻暴露身份，引来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可能牵连墨山。
但是，若不动用，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李振山被冤杀，看着北疆防线因内斗而崩溃，看着那些跟着他们出生入死的将士蒙受不白之冤？
他的道心，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拷问。
遵守自我设定的“凡人”规则，坚守历练的本心？还是为了心中的“守护”与“公道”，不惜打破规则，承担暴露的风险？
就在这极致的矛盾与压力之下，严瑾的识海深处，那缕一直沉寂的、属于画师的对“真实”与“虚幻”的感悟，与仙境神魂对规则的理解，悄然碰撞。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一种或许不需要直接动用仙力，却能巧妙利用现有条件，在绝境中撕开一道裂缝的方法。
他的眼神重新聚焦，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
他转过身，看向绝望的李振山，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
“将军，未必没有转机。”
“先生……你方才说，还有转机？”李振山先是一愣，随后他猛然抬起头，声音干涩，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
严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白纸，提起那一支普通毛笔。
他没有蘸墨，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笔杆。
“将军，庞太师之所以能先发制人，无非是占据了‘信息’与‘信任’的先机。”
严瑾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他能在陛下面前颠倒黑白，是因为他掌控了传递到陛下耳中的‘声音’。他能截断我们的联络，是因为他掌控了京城部分的武力和眼线。”
“那我们……”李振山不解。
“他掌控的，是‘常理’之下的路径。”
严瑾的笔尖，悬停在白纸之上，目光锐利如刀，“但有些‘信息’，有些‘声音’，是可以超越这些常理路径，直接抵达它该去的地方的。”
他看向李振山，一字一句说道：
“我们手中，并非全无筹码。至少，我们知道真相。至少，我们还有这满城的百姓，还有这煌煌青天，还有……陛下心中，那最后一丝对北疆安稳、对江山社稷的顾虑！”
李振山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抓不住关键：“先生的意思是？”
“他要坐实我们的罪名，必然需要‘完整’的证据链和‘无可辩驳’的舆论。”
严瑾的笔尖，终于落下，却并非写字，而是在纸上极其快速地勾勒出几个关键节点——庞太师、软玉阁、大理寺、皇宫，以及……市井民间！
“我们要做的，不是再去走那些已经被堵死的官路，而是……将这天，捅一个窟窿！让这真相，见一见光！”
他的眼神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计算光芒：
“他庞太师可以操控朝堂舆论，但他能堵住这京城百万生民之口吗？他能蒙蔽圣听一时，但当另一种‘声音’以他无法控制的方式，直接、猛烈地爆发出来时，他还能一手遮天吗？”
“先生，你是要……？”李振山倒吸一口凉气，隐隐猜到了严瑾想做什么。那是极其冒险，近乎于叛逆的举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严瑾斩钉截铁，“他将我们逼到绝路，想让我们在沉默中消亡。那我们，就偏偏要发出最大的声响！”
“我们要将这冤情，将这构陷的真相，用最快、最无法被拦截的方式，公之于众！不是呈递给某个官员，而是让这京城，人尽皆知！”
“这……这太冒险了！这是煽动民意，是逼宫！陛下若震怒……”李振山不敢想象那后果。
“陛下若还有一丝清明，在民意沸腾、真相半露的情况下，他就必须重新审视此案！否则，他失去的将不仅是北疆军心，更是天下人心！”
严瑾的语气带着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更何况，我们并非凭空捏造，我们手中有拓印的证据！虽然原件被毁，但拓印的痕迹，足以引人怀疑！”
他看向李振山，目光灼灼：“将军，这是死中求活之法！要么在沉默中被他们冤杀，北疆防线因内斗而崩溃。”
“要么，拼死一搏，将这摊浑水彻底搅动，或许还能挣得一线生机！甚至……可能逼出那真正的通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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