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都准备好之后，纪无双领着千重楼门下弟子，向先祖行跪拜大礼。
并以宗门的名义，召唤诸位先祖魂归来兮。
林溪四人亦是诚心跪拜。
她已经知道，祭坛上供奉的卷轴名为《碧血归真谱》，记录着所有进入四方战场的弟子姓名。
并且，每位弟子都收入一滴精血存于其中。
这卷名册原本供奉在燃星楼，还是临近出发之时，才从燃星楼里请出来。
要知道，时隔十几万年，先祖们怕是早已逝去，若当真尸骨难觅，《碧血归真谱》便成为唤醒诸位先祖最后的手段。
无边无际的黑雾向祭坛附近聚集，远远看去就像黑色的海洋。
祭坛似乎是在“黑海”的海底，结界之外的光亮连半分都透不进来。
祭祀还在继续。
当祭文燃起后便化作烟尘，飞入黑雾之中，纪无双往《碧血归真谱》中打入磅礴的灵力。
有了灵力的加持，卷轴缓缓展开。
卷轴上记载的每一个名字都闪着灵光，随着大量的灵力灌入，他们变得越发耀眼。
那些璀璨的名字从卷轴上飞了出来，密密麻麻的飘浮在祭坛的上方，形成奇特且有规律的纹路缓缓流转。
紫烟越来越浓郁，空中的名字变的越来越亮，像夜空中绽放的五彩的烟花。
林溪抬起头，恍惚中发觉，在空中流转的每一个名字，都向着黑雾的方向探出一道连她都难以察觉的细丝。
细得连桑蚕丝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林溪心跳加速。
难道，这些名字都在寻找它们的主人么？
她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人表现的无知无觉，显然，他们看不到这根细丝。
想来是修为所限。
既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林溪就没有多说。
当年的千重楼既然能预料到有此一劫，那么，提前做些准备也理所当然。
看来《碧血归真谱》并不是一卷简单的名册，而是化为怨灵的先祖们与千重楼之间的羁绊。
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寻回先生了？
林溪心中一片火热，目光急切的扫过黑雾，想从中找出些许的蛛丝马迹。
“林溪？你还好么？”
宋小鱼离她最近，看她不安又躁动，便以传音询问。
“我没事……”林溪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祭祀从来就不是一件小事。
宗门的祭祀更是不同寻常。
就算纪无双领着百余门下弟子，还拿出代表着千重楼意志的《碧血归真谱》，可想涤清怨气也是需要时间的。
日夜不停的诵念《千重清神诀》，让声波穿透黑雾唤醒怨灵，九九八十一日是最基本的。
林溪陪着念了几日《千重清神诀》便停下了，不是她想偷懒。
而是他们四人终究不是被千重楼承认的弟子，为避免在祭祀过程中出现误判，四人略尽心意之后，就离开了祭坛。
林溪把青木从空间里放出来，金灿灿的重瓣莲花令黑雾不敢靠近。
青木护着他们来到另一片结界，一片被金色佛光笼罩的结界。
佛光之上有半透明的经文符咒不停流转，正是慈云大师带着十位弟子撑起的结界。
一共只有十一位佛修，便能在惊人的“黑海”中撑起一片净土，不得不说，佛修在这方面的专业性值得信赖。
让人意外的是，林溪一来，就看到痛哭流涕的寂灭。
“他是吃错药了？还是心魔犯了？”林溪心头一紧，手心的火苗就冒了个头。
“咳咳……”
慈云眼见林溪下一息就打算动手了，连忙出声打断：“林施主莫急，寂灭施主也只是得偿所愿，一时情难自抑……”
“哦？”林溪疑惑道。
她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还示意小团伙离他远一点。
慈云见状便领着林溪上前，站在寂灭的身侧，从那个角度看过去。
一株刚刚破土而出、连三寸丁都算不上的幼苗，努力伸展金灿灿的叶片在吸收黑气。
蜘蛛丝般粗细的一缕黑气，盘旋在它的叶片上，要过好久才被慢慢的吸收，但它一刻都不曾停下。
那么小，却那么努力……
寂灭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在手心里，一双红肿的桃花眼也跟安了两个泉眼似的，泪水哗哗的往外流。
林溪没有嘲笑他，甚至轻轻的松了口气。
她清楚的知道，直到这一刻，寂灭才算得到了真正的救赎。
他终于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成为了真正的寂灭。
不必再背负无相的痛苦、魔相的悔恨，和曾经那个寂灭的内疚。
那株他亲手养大、又用自己的性命换他重生的佛门至宝金叶菩提树，也终于获得了新生。
那颗曾经生机将尽的菩提种，发芽了。
虽然它灵智未开，却依旧凭着本能在吸收怨气。
林溪在想，当日它大开杀戒、以至于血流成河之际，真的就只是它的错么？
谁又教过它是非对错该如何分辨呢？
“恭喜你！”林溪客气道。
虽然她打心眼里觉得寂灭不适合教导小菩提，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未免不合时宜。
寂灭抬起头，透过泪眼模模糊糊的看到林溪来了，立刻用衣袖按了按眼角。
“林溪，多谢你！若是没有你的生机帮忙，摩觉只怕……”
话未说完，他猛的停了下来，莫名就觉得“摩觉”这个名字已经不再适合如今的小菩提了。
他冷静了一会儿，擦干了眼泪，虚心向慈云请教。
“大师，昔日之事已如过眼云烟，能不能请您给他重新起个名字……”
慈云思忖片刻，才缓缓道来：“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这株金叶菩提树日后叫什么名字，并不急于一时。
再说了，你我的心意未必能如他所愿，何不待他生出灵智之后，自己选一个称心如意的。
寂灭施主亦无需太过执着过往，何不放开怀抱，一切随缘便是……”
寂灭心头一震，如梦初醒一般，依依不舍的看着手心里的幼苗，过了许久才轻轻放下。
似叹非叹道：“是了……这一次他该为了他自己而活，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大觉寺！
他就该像青木与悟心那般，活的逍遥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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