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御花园里，海棠花瓣簌簌飘落，像极了当年她初入太子府时，他为她摘下的那朵。沈清欢倚在九曲回廊的朱红栏杆上，望着一池春水，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年的赌约。
那时她还是沈尚书府的嫡女，自小在书香门第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太子萧景琰，是当今圣上最器重的儿子，生得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可在沈清欢眼里，他不过是个仗着身份欺压他人的纨绔子弟。
直到遇见林砚之。那日她在相国寺上香，恰逢林砚之也来祈福。他一袭青衫，温润如玉，正专注地看着墙上的壁画。沈清欢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与他攀谈起来。这一谈，便如高山流水遇知音，两人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不知不觉竟过了一个时辰。
此后，他们常相约在城郊的茶楼见面。林砚之刚入官场，任礼部主事，虽官职低微，却心怀天下。他会为她讲述朝堂趣事，也会倾诉自己的抱负。沈清欢从未想过，自己竟会对一个男子动了心。
然而，这段感情很快便被太子知晓。那日，沈清欢正在家中抚琴，太子突然造访。他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说沈姑娘倾心于林砚之？”
沈清欢手一抖，琴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强作镇定：“不知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本宫与你打个赌如何？”太子踱步上前，“赌一赌林砚之的人性。你只需告诉他，你在城西的清风林遇险，看他会不会去救你。若他去了，本宫便不再打扰你；若他没去，你便嫁与本宫，做太子妃。”
“我拒绝。”沈清欢冷冷道。
太子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沈姑娘可想好了，你父亲近日可是在查办一桩贪腐案，若是出了什么意外……”
沈清欢脸色瞬间惨白。她知道，太子这是在威胁她。父亲一生清廉，绝不能因为自己而陷入险境。咬了咬牙，她低声道：“我答应你。”
第二日，沈清欢便托人给林砚之送了信。她与太子在清风林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三夜，始终不见林砚之的身影。沈清欢的心，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沉入谷底。
后来，太子一纸令下，林砚之被贬为偏远之地的县令，永不回京。沈清欢含泪穿上嫁衣，成了太子妃。新婚之夜，她望着红烛，泪水打湿了盖头。太子挑起她的盖头，伸手拭去她的泪：“从今日起，你只能看着本宫。”
时光飞逝，转眼间，老皇帝驾崩，太子登基为帝。沈清欢成了皇后，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表面上，他们是令人羡慕的帝后，可只有沈清欢知道，自己的心早已死在了清风林。
这日午后，沈清欢独自在御花园散步。一名身着朴素的老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告。沈清欢见那老人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悲戚，心中隐隐不安。
“皇后娘娘，老奴是林砚之的父亲。”老人颤抖着声音说道，“当年，太子殿下派人将我们父子困在家中，不准出门。砚之执意要去救您，被侍卫划破了脸，他们还威胁要杀了他母亲……后来，砚之去了那偏远之地，水土不服，又染上重病，如今……已经去了。”
沈清欢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晕倒。她扶着栏杆，泪水夺眶而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老人叹了口气：“老奴只是想告诉娘娘真相，如今心愿已了，就此别过。”说完，转身离去。
沈清欢失魂落魄地回到寝宫，正巧碰上皇帝前来。她红着眼睛质问：“当年你为何要这样做？”
皇帝看着她，眼神复杂：“不然你怎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
沈清欢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笑着笑着，泪水又流了下来。从那以后，她便一病不起。
皇帝请来了最好的太医，开了无数的药方，可沈清欢却一粒药也不肯吃。她每日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眼神空洞而迷茫。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这日，天空飘起了细雨，沈清欢的病情愈发严重。她强撑着起身，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细细梳妆。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个在茶楼与林砚之谈笑风生的自己，那个对未来充满憧憬的自己。
“皇上……”沈清欢轻声呼唤。
皇帝匆匆赶来，握住她的手：“朕在。”
沈清欢虚弱地笑了笑：“你知道吗？我这一生，最恨的就是你，可最爱的……也是你。”说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手无力地垂落。
皇帝紧紧地抱着她，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对不起……对不起……”
不久后，皇帝为沈清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整个皇宫都沉浸在悲痛之中，皇帝更是辍朝七日，亲自为她守灵。
深夜，皇帝独自一人来到沈清欢的寝宫。房间里还保留着她生前的模样，桌上放着她未完成的画作，床边的琴上落满了灰尘。皇帝坐在床边，轻声道：“清欢，朕终于懂了，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让她幸福。可朕明白得太晚了……”
窗外，雨还在下着，仿佛在为这段悲剧的爱情哭泣。朱墙依旧巍峨，可那个曾在御花园里欢笑的女子，却永远地离开了。而皇帝，也在余生的日子里，独自守着这份悔恨与思念，直到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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