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曼的手还按在花自谦心口，指尖的血顺着金针边缘往下渗。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不是肉，也不是骨头，而是一根埋在身体里的线，连着很远的地方。
花自谦猛地吸了口气，整个人晃了一下。他没往后退，反而往前踏了半步，像是被那股寒意推着走的。他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刚才那种强撑清醒的样子，而是透出一种说不清的狠劲。
地上的黑丝开始动。
不是裂开缝隙再涌出来，是直接从地面浮起，像水底升上来的雾。九只守护兽的轮廓在光里成形，猛虎低吼，巨蟒盘身，猎鹰双翅展开，蝎尾高高翘起，蜘蛛八足贴地无声挪动。它们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围成一圈，脚步一致地往内收拢。
青鸾把断笛抵在唇边，手指还在抖。她刚才那一声音波耗了不少力气，耳朵到现在都是闷的。但她还是吹了，声音短促，带着颤，像一根线绷到极限。
音波撞上猎鹰的眼睛，它头一偏，动作慢了零点一秒。
就是这零点一秒，苏曼曼动了。
她右腿一抬，脚尖扫过空气，残留的力场炸开一道弧光。猎鹰被震得侧飞出去，翅膀擦过石壁，留下几道划痕。可它刚落地就翻身站起，黑晶眼珠转回来，死死盯着她。
“它们不怕痛。”苏曼曼低声说，“但怕旧东西。”
花自谦点头，手伸进乾坤袖。布料滑出来的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到了。最后半匹蜀锦在他手里展开，颜色已经发灰，边角烧焦了一块。这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后一块丝绸。
他没甩出去，而是往地上一铺，脚踩上去。布料瞬间贴合地面，像长进了石头里。紧接着，他双手掐诀，指尖划过布面，嘴里念了两个字：“缠。”
蜀锦裂开，化作无数细丝钻进地缝，顺着那些黑丝蔓延的方向反向渗透。三只靠得最近的猛兽前肢突然一顿，像是踩进了看不见的泥潭。
“现在！”花自谦喊。
苏曼曼抬手，指尖血丝飞出，在空中织成一张网。这次不是随便拦，而是精准罩住巨蟒的头部。血线收紧，勒进黑晶边缘。巨蟒扭身挣扎，地面被它刮出深沟，但一时挣不开。
青鸾抓住机会，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断笛上。她再次吹响，这一次音律更低，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呜咽。所有守护兽的动作都顿了一下，连眼睛里的红光都闪了闪。
少女趴在地上，双手插进裂缝。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但嘴里还在念什么。没人听清，可地面的纹路随着她的节奏微微发亮。她忽然抬头，看向花自谦：“中间那只狼，它的核在跳，和其他不一样。”
花自谦看过去。那只狼站在正前方，四肢稳稳撑地，黑晶嵌在额心，确实在规律闪烁，频率和护盾波动完全一致。
“它是头。”他说。
话音未落，猛虎挣脱蜀锦束缚，一跃而起直扑花自谦面门。他来不及躲，抬手格挡，手臂被利爪划出三道血痕。但他借着这一撞的力道顺势翻滚，滚到狼身侧，右手直接插进它颈后黑丝堆里。
“找命门。”他咬牙，“不是打，是拔。”
苏曼曼立刻会意，转身冲向被血网困住的巨蟒。她不再加固网，而是用指尖血重新画线，顺着原有纹路逆向刺入黑晶底部。血丝钻进去的瞬间，巨蟒全身剧烈抽搐，黑丝一根根崩断。
护盾猛地一震，光芒暴涨。
一股冲击波从祭坛中心炸开，所有人被掀得踉跄后退。青鸾撞上石壁，嘴角又溢出血。少女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才没倒下。苏曼曼单膝跪地，右腿擦过碎石，皮肤破了一层，血顺着小腿往下流。
花自谦也被震飞，背撞上蜀锦铺就的地面。他咳了一声，没管胸口闷痛，爬起来就往狼那边冲。那只狼已经开始重组身体，黑丝从四面八方涌来，要把它拼回去。
他冲到一半，脚下突然一软。低头看，蜀锦正在消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颜色和质地。他心头一沉——乾坤袖只认丝绸，可这片布已经被战斗榨干了资格。
“没了？”青鸾靠墙喘气。
“还没。”花自谦扯下外袍袖子，撕成条状，扔进嘴里嚼了几下，再吐出来。湿透的布条沾着血和唾液，他双手一搓，竟又拉出几根丝线。他把丝线甩出去，缠住狼的后腿，用力一拽。
狼失去平衡，侧倒在地。
苏曼曼冲上来，一脚踩住它额头，另一只手按在黑晶上。她闭眼，指尖血滴落，顺着裂痕渗进去。那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一座城，火光冲天，有个穿铠甲的人背着她跑，身后全是黑丝绞成的怪物。
“是你。”她睁开眼，看着花自谦，“你那时候就见过它们。”
花自谦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护盾。他知道她在说什么。明朝那一世，他屠城是为了毁掉一个即将成型的黑丝阵。那时的守护兽，和眼前这些，长得一模一样。
狼形守护兽发出一声不似野兽的惨叫，整个身体开始塌陷，黑丝断裂脱落，最后缩成一团黑球，静静躺在地上不动了。
护盾剧烈闪烁，光芒比之前强了至少三倍。
剩下的八只守护兽同时抬头，眼睛齐刷刷转向花自谦。
“糟了。”少女撑着站起来，“它知道你是谁了。”
话音刚落，八只兽同时发动攻击。
巨蟒从地下突袭，尾巴横扫；猎鹰高空俯冲，双翅带风；蝎尾毒针直指咽喉；蜘蛛喷出黏丝封锁退路。四面八方全是杀招。
花自谦往后跳，躲开蝎尾，却被黏丝缠住脚踝。他摔在地上，还没起身，巨蟒已经张开大口压下来。
苏曼曼冲过来，抬腿踢中巨蟒下颚。力道不够，但她本就没想打死它。她借着反作用力腾空翻转，右手在空中划出血线，左手一把抓住花自谦手腕。
两人背靠背站着。
青鸾咬牙，把断笛插进地面，双手结印。她掌心渗血，按在笛身上。音波不再靠吹，而是从地底传导。整座洞穴的地面开始共振，所有守护兽的脚步出现短暂错乱。
少女趴在地上，手指疯狂划动，引导残余黑丝在他们周围筑起一道矮墙。墙不高，但挡了一下猎鹰的俯冲。
“只能撑十秒！”她喊。
花自谦抹了把脸上的血，看向苏曼曼：“还能画吗？”
她点头，指尖又划破一次。
“画我。”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她抬手，血丝飞出，在他背后迅速勾勒出一道人影——不是现在的他，而是穿铠甲、披战袍、手持长刀的模样。
那是明朝千户的战甲。
守护兽的动作集体一顿。
尤其是那只巨蟒，它盯着那个虚影，黑晶瞳孔剧烈收缩。
花自谦抓住时机，冲上前，一拳砸向巨蟒命核。
拳头落下时，他嘴里吐出三个字：
“斩——煞——令！”
巨蟒头颅爆开，黑丝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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