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的手指停在琵琶弦上,音波戛然而止。那幅画里的少年齐声开口,声音像是从水底传来,又冷又沉。
“哥哥,留下来吧。”
他整个人僵在那里,指尖发麻,连呼吸都忘了。
倩儿猛地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别听!这不是真的!”
她话音刚落,地面猛然一震,裂缝中涌出的红雾瞬间被一股巨力撕开。狂风从祭坛外灌入,吹得众人立足不稳。贝贝耳朵一竖,突然尖叫:“快走!这地方要塌了!”
星辰反手将乐天往身后一拉,斩月出鞘,剑锋横扫,劈开一道雷光。雷弧撞上石壁,炸出一条裂口。他低喝一声:“跳!”
四人一兽紧跟着跃出祭坛。麒麟在最后腾空而起,四蹄踏浪,勉强驮住众人后撤数丈。就在他们落地的瞬间,整座祭坛轰然坍塌,红雾倒卷,被压进地底深处。
众人喘息未定,倩儿回头望去,只见原本祭坛所在的位置已变成一片塌陷的深坑,黑气翻滚,却不再外溢。
“封住了?”乐天喃喃道。
“只是暂时。”星辰收剑入鞘,眉头没松,“刚才那阵法不是冲我们来的,它在等什么人。”
贝贝趴在倩儿肩上,耳朵贴着头皮,声音发紧:“不对……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你们感觉不到吗?空气里少了东西。”
倩儿一愣,立刻闭眼感应。凤凰骨贴在颈间,原本温润的触感变得微弱,几乎察觉不到。她试着调动灵力,却发现经脉像被堵住了一样,运转迟滞。
“灵力……变慢了。”她睁眼。
话音未落,海面远处泛起异光。
那是一片血色,从 horizon 线蔓延而来,像是整片海水被人泼上了朱砂。赤红的潮水翻滚着推进,所过之处,海浪发出“嗤嗤”的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
“那是……赤潮?”乐天瞪大眼。
“不是普通的赤潮。”星辰盯着那片红光,声音压低,“它在吞噬灵气。”
话刚说完,贝贝浑身绒毛忽然一抖,由雪白转为灰暗。它闷哼一声,爪子抓着倩儿的衣领才没摔下去。
“贝贝!”倩儿赶紧扶住它。
“我没事……”贝贝喘着气,“就是力气被抽走了,像是有人拿走了我的根。”
麒麟也发出低吼。它银色的鳞片开始失去光泽,角尖凝聚的雷云刚成型就被吹散。它挣扎着想站直,前腿一软,跪进浅水里。
乐天急忙去摸琵琶,手指刚碰上琴弦,却发现共鸣全无。他用力拨了一下,只发出一声干涩的“啪”,像是朽木断裂。
“我的音律断了。”他脸色变了,“现在连个响都弹不出来。”
星辰抬手想凝聚雷丝,掌心只闪出一点微弱的电光,随即熄灭。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汗。
“雷体和天地联系被切断了。”他说,“再这样下去,连剑都挥不动。”
倩儿咬牙,强行催动体内最后一丝凤凰真火。她指尖亮起一点暖光,迅速分成三缕,分别渡入星辰、乐天和贝贝体内。
三人同时一震。
星辰呼吸一稳,抬头看她:“你把自己的火分出来了?”
“还能撑。”倩儿摇头,“别浪费时间。”
她转向麒麟,伸手按在它额头:“坚持住,我们还没输。”
麒麟低吼一声,试图站起来,可每走十步就得停下喘息。蹄下本该盛开的雷光花,一朵也没开。
“不能靠它赶路了。”星辰环顾四周,“来时的路已经被赤潮吞了。”
果然,他们逃出的那片海岸线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血色海浪。天空也被染红,日光被遮蔽,天地间只剩一片压抑的昏红。
“我们现在怎么办?”乐天声音有点抖,“灵力越来越弱,再拖下去,连走路都难。”
“先找高处。”星辰指着前方一处礁石高地,“赤潮是水系异象,不会上岸太远。”
众人艰难前行。倩儿扶着贝贝,乐天一手托着琵琶,一手搭在麒麟背上。星辰走在最后,不断回头查看海面动静。
到了礁石顶,他们终于能看清全局。
赤潮已经覆盖了大半个海域,像一张巨大的网,缓慢但坚定地向中心收拢。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是目前唯一还没被侵入的地方。
“它在压缩空间。”倩儿说,“逼我们往中间走。”
“谁逼?”乐天苦笑,“连敌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贝贝突然抬起头,耳朵微微颤动:“等等……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
“心跳。”贝贝声音轻了下去,“和上次在夜叉肚子里一样……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愤怒的。”
倩儿心头一跳。她下意识摸了摸脖子上的凤凰骨,那块骨头依旧冰冷。
“不是妈妈的心跳。”贝贝低声,“是别的东西……很大,很老,被关了很久。”
话音未落,海面炸开。
一条粗壮的触须破浪而出,表面覆盖着黑色吸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它速度快得惊人,直扑礁石顶部,目标明确——蓝忘星辰。
“下面有东西!”贝贝尖叫示警。
星辰立刻拔剑,可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他挥出一记雷斩,剑光刚起,就被赤潮削弱,只在触须上划出一道浅痕。
触须毫不停滞,直接缠上他的腰,猛力一扯。
倩儿本能冲上前,伸手去抓他的手臂。指尖刚碰到衣角,就被巨大的甩力震开,整个人跌坐在地。
乐天急忙拨动琵琶,可音波扭曲成刺耳杂音,反震得他胸口一闷,差点吐出来。
麒麟怒吼着蹬地冲刺,可距离太远,只来得及撞上溅起的浪花。
星辰被整条卷起,倒悬在空中。他左手死死握住斩月,右手试图割断触须,可灵力不足,剑锋只能切入表层。鲜血顺着吸盘滴落,砸进海里。
他最后一次回头,看向倩儿的方向。
她正挣扎着爬起来,脸上有水,不知是浪还是别的什么。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触须猛然收紧,将他狠狠拖向海中。
“撑住!等赤潮退去就能……”倩儿冲着海面喊,声音被风撕碎。
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星辰已被拽入漩涡深处,消失在血色浪涛之下。
海面恢复平静,只剩一圈缓缓扩散的涟漪。
倩儿跪坐在礁石上,双手扶膝,喘息不止。她的药瓶掉在一旁,液体缓缓流出。
乐天站在原地,琵琶脱手浮在水面。他双拳紧握,脸上泪痕未干,却已咬牙站直。
“追。”他嘶哑开口,“不能丢下他。”
贝贝趴在他肩头,绒毛灰白,耳朵贴头,气息微弱。它仍睁着眼,盯着那片旋涡,仿佛还在等什么信号。
麒麟前腿跪地,喘得厉害,银鳞无光,角尖焦黑。它想再次跃入海中,却被倩儿伸手拦住。
“你去了也救不了他。”她声音很轻,“我们得想办法。”
她说完,慢慢抬起手,抹去脸上的湿意。
海风刮过,吹乱了她的发丝。
远处,赤潮仍在推进,血色铺满海面,没有一丝光透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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