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下。
星辰的手按在胸口，那里的震动越来越强，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他咬住牙，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整个人向前一倾，差点栽进雪里。
倩儿立刻伸手扶他，可她自己也站不稳。刚才那一击留下的伤让她右臂发麻，指尖冰凉。她没说话，只是把肩膀再往前松了点，让他靠得更牢。
他们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陷进深雪，脚底打滑。远处的地平线又裂开了，一道红光透出来，照在雪地上，像泼了一层血。
星辰停下。
“别过去。”他说，声音压得很低。
倩儿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他没回答，而是慢慢松开她的肩，自己站直了身体。他的手指微微抖着，掌心朝下，贴在腿侧。
红光越来越亮。
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那人再次走了下来。他踩在空中，脚步不急不缓，红衣依旧干净，左脸的鬼面只剩半边，另一半脸完全露了出来。
眉眼和星辰一样。
但那双眼睛是紫色的，冷得不像活人。
他落地时没有声响，只是轻轻一踏，脚下的积雪就化成了黑水。
“你还想逃？”他开口，语气像在问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星辰没动。
他站在原地，呼吸变重，额角有青筋跳了一下。他知道这感觉——体内的封印正在被唤醒，血脉在共鸣，骨头缝里都开始发烫。
“你不是我。”他说。
“我是你被切掉的那一块。”那人抬手，指尖划过自己的脸颊，“你忘了，可我记得。我们本是一体，却被硬生生分开。”
星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掌心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痕，像是皮肤下有光要透出来。那是雷纹，正从内而外蔓延。
“我不想听这些。”他说。
“那你听这个。”那人忽然靠近，速度快得看不清影子。他一把抓住星辰的手腕，用力一握。
剧痛瞬间炸开。
星辰膝盖一软，跪倒在雪地里。他张嘴想喘气，却只咳出一口带着热气的血雾。
“疼吗？”那人蹲下身，声音轻了些，“当年他们把你封进寒潭，就是怕这种痛传给你。可你现在知道了——这不是痛，是召唤。”
星辰抬起头，眼里已经有雷光闪动。
“我不去。”
“你会的。”那人松开手，站起身，“因为你控制不了自己。”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空地。血色镰刀出现在手中，刀尖轻轻点地。一圈暗红的波纹从他脚下扩散，所过之处，地面焦黑，符文重新亮起。
那是之前阵法残留的痕迹。
现在又被激活了。
倩儿终于撑到了这里。她踉跄着走近，挡在星辰前面，一只手撑在雪地里。
“够了。”她说。
那人看了她一眼，没动手，只是笑了笑。
“小丫头，你护不住他。”他说，“你也护不住你自己。”
话音落下，镰刀猛然挥出。
一道血刃飞来，直取她身后。她来不及回头，只觉得背上传来一阵巨力，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一块石头上。
闷哼一声，她吐了口血。
凤凰虚影从她身上浮现，只剩右翼，火焰微弱。那人看也不看，镰刀再挥，这一次直接斩在虚影之上。
“砰”的一声，火焰崩碎，化作火星洒落。
她摔回雪地，再也爬不起来。
星辰睁大眼，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吼。他想冲过去，可刚一动，胸口就传来撕裂般的痛。他趴在地上，手指抠进雪里，指甲翻折也不觉得疼。
“我说过……”他喘着气，一字一句，“我不去。”
那人站在高处，低头看他。
“那就试试看你能撑多久。”
星辰闭上眼。
他想起寒潭十二年。冰冷的水，锁骨上的铁链，耳边永远回荡的钟声。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不能醒来，不能动，不能想。
可现在他知道了。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去。
他知道倩儿还在雪地里躺着。
他不能输。
也不能逃。
他慢慢坐起来，盘膝于雪中，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掌心相对，拇指相扣，结出一个古老的印诀。
眉心雷纹骤然亮起。
银发根根竖立，电弧从皮肤下窜出，在空中炸开细小的火花。他的衣服开始破裂，肩头、手臂、胸口，全都浮现出纵横交错的裂痕，里面透出刺目的光。
那人挑了下眉。
“你要做什么？”
星辰没答。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血滴落在雪上，瞬间汽化，发出“嗤”的一声。
雷纹开始燃烧。
不是向外释放，而是向内吞噬。他的皮肉一点点化作光点，骨骼变得透明，显露出内部流动的雷晶。整个人像是被点燃了一样，从内往外亮了起来。
“燃魂。”那人低声说，“失传的禁术……你竟敢用这个？”
星辰的身体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只剩下一道人形轮廓，由纯粹的雷光构成。最后一点血肉消失时，他的意识脱离躯壳，凝聚在空中那柄缓缓成型的光剑之中。
剑身通体湛蓝，边缘跳跃着电蛇。剑柄处，一道歪扭的兔子刻痕清晰可见。
那是他小时候偷偷刻的。
为了一个人。
光剑缓缓抬起，指向那人的心脏位置。
下一瞬，它动了。
速度快得连空气都被撕开，发出尖锐的啸声。这一击没有任何花招，只有最直接的贯穿——要将对方钉死在此地。
那人没躲。
他只是抬起左手，掌心朝前。
光剑刺入他的手掌，剑尖从背后透出，却没有流出一滴血。他的皮肤完好无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托住了。
“你以为，”他低头看着插在手里的剑，“封印我，就能抹去她爱我的实实？”
光剑微微震颤。
剑中的意识在挣扎。星辰能感觉到自己的攻击被压制，被牵引，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慢慢扭转方向。
他想停下。
他拼命想停下。
可那股力量太强了。
血脉的共鸣，灵魂的同源，让他的剑不再听从他的意志。
光剑一点一点偏转。
锋芒调头，对准了远处雪地里的倩儿。
她还躺在那里，嘴角带血，眼睛半睁。
光剑加速。
划破风雪，直取她心口。
星辰的意识在剑中爆发出最后一声怒吼。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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