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底的裂缝还在蔓延，玉棺静静浮在黑水上，金光微微起伏。倩儿跪坐在冰面边缘，怀里贝贝的身体越来越烫，耳朵上的暗红纹路像活过来一样往脖子上爬。
她低头看着小兔子，手指轻轻按住那道裂开的痕迹。眼泪砸下来，落在绒毛上，瞬间蒸腾成一缕白烟。
就在这一瞬，掌心忽然烧了起来。
不是痛，是一种从骨头里冒出来的热，顺着经脉直冲头顶。她抬起手，看到一团淡金色的火焰在指尖跳动，安静地燃着，没有声音，也没有风。
星辰立刻上前半步，手按剑柄。他盯着那火，眼神变了。这光他认得，和玉棺上的金纹是一样的颜色。
倩儿没看他，只是慢慢站起身。她抱着贝贝，一步步走向潭边。每走一步，脚下的冰就融化一圈，又在身后重新冻结。
她停在玉棺前，伸出手。
火焰贴上棺盖的刹那，整座寒潭猛地一震。金光炸开，照得四壁通明。棺身上的凤凰图腾开始流转，羽毛一片片亮起，像是要飞出来。
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一道缝隙从中心裂开，缓缓向上推移。
里面没有尸体，只有一具覆盖着霜花的骨架，胸口插着一根断裂的羽翎。那羽翎一颤，化作光点升空，全部涌入倩儿眉心。
她晃了一下，单膝跪地。
大量画面冲进脑海——
大火烧天，凤凰展翅悬于高空，身体一点点崩解。一个女人站在祭坛中央，回头望了一眼远方，嘴唇动了动。
“等你回来。”
然后是黑影落下，缠住她的胸口，硬生生抽走什么。她倒下时，手中还握着一块刻有雷纹的金属片。
下一幕，血雨倾盆，祭坛塌陷。一只小白兔被金光弹飞，最后回望一眼，眼里全是泪。
画面戛然而止。
倩儿喘着气抬起头，额间的莲纹正泛着金光，像是活了过来。
玉棺缓缓下沉，消失在黑水中。潭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倩儿！”一声大喊从背后传来。
乐天跌跌撞撞从塌陷的通道爬出来，道袍上全是冰屑。他顾不上拍干净，冲到潭边就往水里看，“完了完了，棺材沉了？我还没拍照呢！”
没人理他。
他转头看见倩儿脸色发白，怀里贝贝还在发抖，耳朵上的魔纹已经退到耳尖，只剩一点暗红。
“它怎么样？”他蹲下来问。
“快好了。”倩儿低声说，“凤凰之力在净化它。”
乐天松了口气，目光扫过地面。突然，他愣住。
冰面上裂开的纹路很特别，弯弯曲曲，带着弧度。他伸手摸了摸，又抬头看向星辰腰间的佩剑。
“等等……”他猛地站起来，掏出随身带的拓印纸，先按住冰缝拓了一块，又蹭到星辰身边，“借你剑柄用用！”
星辰皱眉，但还是解下斩月递过去。
乐天快速拓下剑柄纹路，接着跑到壁画前，把三张纸并排铺在地上：冰缝的、剑柄的、还有壁画上凤凰尾羽的图案。
他盯着看了足足十息，突然抬头，指着星辰：“你！你是守护者转世！”
“什么？”星辰看着他。
“你看！”乐天抓起三张纸拼在一起，“这三个纹路合起来是个完整的图腾！凤凰站在雷柱上，下面写着‘守心者，护火种’！这不是巧合，是你每一世都被选中，专门来保护她的！”
空气一下子静了。
星辰没说话。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看向倩儿。
她正闭着眼，额头渗出冷汗，显然还在消化那些记忆。身体微微发抖，像是扛不住什么重量。
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贴的那一刻，她睁开了眼。
“别怕。”他说。
她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又说：“这次，我陪你。”
不是站在她身后，不是替她挡刀，而是并肩站着，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潭底传来一声轻响。
水面荡起一圈波纹，原本沉下去的玉棺竟又浮出一角。金光不再平静，开始旋转，像是被什么东西搅动。
贝贝睫毛动了动，在倩儿怀里轻轻哼了一声。
“妈妈……”它睁开眼，声音沙哑，“别丢下我……”
说完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但这次是安心地蹭进她怀里，尾巴轻轻摇了两下。
乐天看着这一幕，嘴巴张了张，最后挠挠头：“我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话音未落，地面轻微一震。
三人同时警觉抬头。
四周冰壁开始浮现新的光影——不再是静态的画面，而是一段不断重复的影像：
一个少年持剑立于雪中，背影挺拔。天空燃烧着赤色火焰，凤凰自高空坠落。少年冲天而起，接住那具燃烧的躯体，却被一股黑气击中胸口，倒飞出去。
他落地时吐了口血，却仍撑着剑站起来，挡在凤凰身前。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然后重新开始。
一遍，又一遍。
“这是……轮回？”乐天喃喃。
星辰盯着那道背影，手指收紧。那个姿势，那把剑的角度，分明就是他平时出剑的起手式。
倩儿慢慢站起身，一手抱着贝贝，一手被星辰握着。她看着墙上不断重播的画面，声音很轻：“原来你早就见过我了。”
“不是见过。”星辰说，“是找过。”
“找了多久？”
“每一世。”
他们谁都没再说话。
寒潭的水还在轻轻晃，玉棺浮在中央，金光缓缓转动。冰壁上的影像不停播放，雪中的少年一次次冲向火焰，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
乐天坐在地上，手里还捏着那三张拓印纸。他看看星辰，又看看倩儿，忽然笑了下：“难怪你总给她塞糖，连剑柄都刻个兔子……你根本不是冷，你是记住了。”
星辰没否认。
他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倩儿的手。
潭水又荡了一下。
这一次，波动来自更深的地方。
一股微弱的吸力从水底传来，像是有什么在苏醒。冰层深处响起极低的震动，不像是声音，更像是心跳。
倩儿忽然皱眉。
她感觉到眉心的莲纹在跳，不是发热，而是一种回应。
就像上次听见歌谣那样。
但她这次听到了别的东西。
一个词。
两个字。
从水底传来，直接钻进脑子里。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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