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已经是凌晨三点。我又刷到了那条视频:“三十岁,别人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而我,还在找自己。”
真巧,我也快三十了。我也在找自己,但主要是在各大租房App和外卖软件之间找明天的着落。
窗外,台风“浣熊”正在预热,风声像某种巨兽的呜咽。天气预报说它会有十四、五级,名字挺好听,脾气却暴得很。就像这生活,看起来灯红酒绿,一不小心就能把你刮得人仰马翻。
白天开车时,前面那辆车毫无征兆地急刹,吓得我魂飞魄散。可能他看错了红绿灯,也可能只是手机响了。紧接着,又是一辆不打灯突然变道的,黑色流线型的车身猛地插到我前面,像一条傲慢的鲨鱼。
我猛地跺死刹车,手心瞬间被冷汗浸透。
那一刻,我想起了上周撞上的那辆奥迪。今年的最新款SUV,车漆亮得能照出我当时的窘迫。维修单上的数字,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心肌梗塞。
所以,今天出门前,我祷告了。其实也不算祷告,就是双手握着方向盘,嘴里飞快地嘀咕了一句:“那啥,保佑今天平安哈,别撞了,也别被撞,谢谢了嗷。”
很不诚心,我知道。就像我跟自己说了一百次要放下手机,要早睡,要有自控能力,结果只是徒劳地把屏幕从抖音切换到微博。皇帝(我的意志)一点都不急,太监(我的身体)急得团团转,却也只会瞎转悠。
老板在微信群@所有人:百年大计,质量第一!我瞥了一眼,锁屏。我的“百年大计”是能在这个城市有一个不会在第二天清早被赶出去的容身之所。
十七岁那年,好像也是这么一个风雨欲来的晚上,因为一件小事和家里吵翻,我被近乎驱逐地“送”出了门。第二天还要上学,我却背着书包,在网吧熬过了一夜。那种无家可归的漂浮感,至今还黏在我的骨头上。
所以现在,我对租房有种偏执的恐惧。总觉得不是自己的,说没就没了。朋友骂我:“你就不能上点心?操操心自己的事!” 我却总觉得,船到桥头自然直,上天自有安排。
可能,我的祷告之所以不诚心,是因为我连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台风前的风越来越大,吹得窗户呜呜作响。我最后刷了一下朋友圈,看到满屏的“新年快乐”,虽然年早就过了。还有吴文杰发的鸡尾酒照片,配文是:“谢谢宝贝,本鸡尾酒祝你牛逼一整年!”
真好啊。
我关上手机,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算了。
我对着空气,也对着自己说:“新年快乐。今年,我要变成一个很牛逼的人。”
说完自己先笑了。牛逼的人现在应该酣然入睡,而不是在台风夜里焦虑地刷手机。
但总得做点什么吧。
我爬起来,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文档。名字叫什么好呢?算了,不想了。
手指放在键盘上,我深吸一口气,模仿着白天路过的那家小吃店老板的语气,在心里默念:
“老板,给我一个美梦,打包带走。”
窗外,台风“浣熊”正式登陆,暴雨猛烈地敲打着这个世界。而我在文档里,敲下了第一个字。
这或许是我能为自己打包的,最廉价也最昂贵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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