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日·京口
江风凛冽,吹散了清晨的薄雾。上午时分,近百艘巨大的金翅战舰,如同一群钢铁巨兽,犁开浑浊的江面,缓慢而坚定地向着京口大营外那片残破的码头逼近。舰船高大如山,帆樯如林,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顶盔贯甲的汉军士兵,沉默中透出森然的杀气。桅杆顶端,赤红的“汉”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两个月前那场惨烈的偷袭仿佛还在眼前,王琳的奇袭让京口大营的两万陈朝水军几乎全军覆没,码头设施、营房、船坞毁于一旦。事后,虽经奉命戴罪立功的程灵洗竭力整修,无奈朝廷府库空虚,无钱无粮,根本拨不出像样的物资。所谓的“整修”,不过是勉强清理了废墟,在关键位置草草搭建了八座稍高的木质哨塔,用以了望江面。而八千奉命驻防的陈军,则只能挤在后方北固山脚下用木板、茅草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里,士气低迷,怨声载道。
“铛!铛!铛——!”
刺耳的警钟声骤然从最高的哨塔上炸响,撕裂了江边的宁静!哨兵脸色惨白,指着江面上那遮天蔽日的船队,声音都变了调:“敌袭!是汉军!汉军水师!!”
警钟声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数里外北固山营地的混乱。士兵们从潮湿阴冷的营房里慌乱跑出,有的甚至来不及披甲。大将程灵洗闻讯,心脏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强自镇定,拔剑出鞘,翻身上马,对着乱哄哄的部下嘶声高喊:“整队!快!目标码头,跟我来!怯战后退者,斩!” 八千陈军,如同被驱赶的羊群,在军官的呵斥和鞭打下,勉强集结成队伍,向着江边码头仓皇奔去。
此时,驻扎在码头废墟附近的一千名陈军警戒部队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他们依托着先前用麻袋装土垒起的一道约半人高的简易矮墙(泥袋墙)作为掩体,对着正在靠岸的汉军战船发起了第一波抵抗。
“放箭!快放箭!射死他们!” 一名都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藏身墙后的陈军弓箭手拉开弓弦,尽管手臂因紧张和寒冷而颤抖,但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射出了密集却略显凌乱的箭雨。箭矢在空中发出“嗖嗖”的破空声,如同飞蝗般扑向那些巨大的战船和正在搭设跳板的汉军士兵。
十几艘作为先锋的金翅大舰已经稳稳靠岸,沉重的跳板“嘭”地一声搭上泥泞的江滩。每艘船上,都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汉军重步兵。面对袭来的箭雨,他们毫不慌乱,最前排的士兵齐刷刷举起手中的巨大橹盾(或旁牌),瞬间在船舷和跳板上形成了一道移动的钢铁壁垒。
“举盾!缓进!” 军官的口令清晰有力。
汉军士兵们顶着盾牌,步伐沉稳而坚定地踏着跳板,开始向岸上推进。箭矢“叮叮当当”地打在盾牌上,偶尔有缝隙中射入的流矢,或者角度刁钻的箭支越过盾墙,惨叫声中,不断有汉军士兵中箭倒地,滚落江中或被同伴迅速拖到后方。鲜血染红了跳板和江边的浅水,但汉军的阵型和前进速度几乎没有受到影响。这份纪律和坚韧,让泥墙后的陈军士兵感到了深深的寒意。
“反击!” 汉军舰船上,负责火力支援的军官下达了命令。
“砰!砰!砰!” 沉闷的巨响接连响起!布置在战舰上层甲板的石炮和威力惊人的神锋弩发出了怒吼!数十个黑点呼啸着划破天空,那是灌满了易燃火油的陶罐!它们重重地砸在陈军据守的泥袋墙前后,“啪嚓”碎裂声不绝于耳,黏稠刺鼻的火油四处飞溅、流淌。
紧接着,数十支粗如儿臂、箭头包裹着浸油麻布的巨型火箭,带着凄厉的尖啸和耀眼的尾焰,精准地射向了火油流淌的区域!
“轰——!”
烈焰几乎是瞬间爆燃开来!橘红色的火舌猛地窜起数丈高,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浸透火油的泥土、麻袋、甚至士兵的衣甲!一段长约数十步的泥袋墙立刻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墙,浓烟滚滚,热浪逼人!
“啊!火!着火了!”
“快跑!离开这里!”
藏身其后的陈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地狱之火吓得魂飞魄散,他们再也顾不上射击,惊慌失措地扔下弓箭,连滚带爬地向泥墙两端逃离,阵型瞬间大乱。
更多的火油罐和火箭接踵而至,火势沿着泥袋墙迅速蔓延,近一里长的防线,大半已陷入火海。浓烟遮蔽了视线,灼热的气流让人无法呼吸。那一千陈军士兵被迫完全放弃了这道唯一的掩体,狼狈不堪地向后溃退,弓箭防御彻底瓦解。
失去了远程压制的威胁,汉军的登陆速度骤然加快!一队队士兵如开闸的洪水般从大船上奔涌而下,迅速在江滩上集结列队。先期登陆的部队则迅速向前推进,扩大登陆场,建立警戒线。靠岸卸载完毕的战船则缓缓驶离,为后续船只让出泊位。整个登陆过程高效、有序,展现出了汉军水陆协同作战的精锐素质。
这次京口登陆作战,由汉军征东大将军慕容绍宗亲自指挥。他原本可以趁着夜色掩护,发动奇袭,一举拿下防御薄弱的京口。但经过深思熟虑,慕容绍宗放弃了这个“容易”的方案。
他站在高大的座舰“疾风”的指挥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整个战场,心中暗忖:“练兵千日,用兵一时。灭陈之战首役,正该用陈军的血,来磨砺我军的锋芒,让这些北方儿郎习惯南方的水土和战法!” 他对麾下这五万经过补充和整训的精锐抱有绝对的信心,他要的不是偷袭的小胜,而是正面击溃陈军,彻底摧毁其抵抗意志的堂堂正正之胜!
一千陈军警戒部队的溃退,为汉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当程灵洗率领着那八千气喘吁吁、队形散乱的援军赶到战场附近时,汉军已有超过七千人成功登陆,并且已经列成了数个严整的方阵,盾牌如墙,长矛如林,肃杀之气直冲云霄,静静等待着陈军的到来。
慕容绍宗站在高处,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北固山右侧转出大队陈军,约八千人,正乱哄哄地向码头方向冲来,距离约有一里。他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沉声下令:“弓箭手,前出!准备!”
命令迅速传达。三千名训练有素的汉军弓箭手越众而出,快步前插至阵前约百步处,动作整齐划一地摘下背上的强弓,从箭壶中抽出雕翎箭,搭箭上弦,弓开半满,锐利的箭镞斜指天空,对准了陈军来的方向。整个过程鸦雀无声,只有弓弦轻微绷紧的“吱嘎”声和江风的呼啸。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死亡压力,弥漫开来。
对面的程灵洗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码头上已经列阵的汉军就有七八千之众,阵容严整,杀气腾腾,而江面上,还有数十艘大船在不断卸载士兵!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三万?五万?还是更多?一股强烈的不安和绝望感攫住了他。汉军为何不宣而战,突然大举入侵?是陛下做了什么事惹怒了汉王吗?他不敢再想下去。
眼见汉军阵前那密密麻麻、蓄势待发的弓箭手,程灵洗头皮发麻,连忙勒住战马,高举佩剑:“停!停止前进!列阵!快列阵!”
命令层层传递,八千陈军乱糟糟地停了下来,在距离汉军阵前约三百步的地方,开始手忙脚乱地整队。他们勉强排成了一个稍具规模的方阵,前排士兵战战兢兢地举起了长矛,但阵型松散,士兵们眼神游移,脸上写满了恐惧,许多人双腿都在微微发抖,根本不敢主动向前发起冲锋。
慕容绍宗看着陈军这逡巡不前、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冷笑更甚。他依旧没有下令放箭,只是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最后一艘满载士兵的战船也完成了卸载,五百名生力军迅速归入阵列。
至此,五万汉军登陆部队,已全部在江滩上列阵完毕!黑压压的军阵如同钢铁丛林,一眼望不到边,沉默中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阳光照在盔甲和兵刃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慕容绍宗见陈军依旧龟缩不动,丧失了最后一丝等待的耐心。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刀,向前一挥,声如洪钟:“弓箭手撤回!全军——换长矛!准备突击!”
令旗挥舞,号角长鸣。三千弓箭手迅速后撤,与后方的长矛手、刀盾手完成换位。整个汉军大阵如同缓缓拉满的巨弓,又像是水位蓄到极限的水库,战意和杀气凝聚到了顶点!
“咚!咚!咚!咚——!”
震天动地的战鼓声猛然擂响!如同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杀——!!!” 五万汉军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天地,瞬间压过了江风和波涛!积攒已久的杀气轰然爆发!
“出击!” 慕容绍宗战刀前指!
“轰!” 巨大的汉军方阵开始向前移动,起初步伐沉稳,随即越来越快,最后化为了排山倒海般的冲锋!铁蹄践踏大地,步卒奔跑如雷,五万人的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向着三百步外那瑟瑟发抖的八千陈军猛扑过去!
“迎……迎战!” 程灵洗脸色惨白,声嘶力竭地下令,但声音在汉军的冲锋怒吼中显得如此微弱。
八千陈军士兵,绝大多数是被强征来的农夫、渔民,训练不足,装备低劣,更重要的是,他们内心对驱使他们为陈霸先卖命的朝廷充满了怨恨,毫无战意。面对汉军这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冲锋气势,他们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
“逃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恐惧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
陈军士兵们胆怯了,畏战之心大起,他们不是迎着汉军冲上去,而是缩手缩脚、犹豫不决地向后退缩,甚至有人开始转身逃跑!整个阵型尚未接敌,就已呈现溃散之势!
“不许退!顶住!” 程灵洗和少数军官疯狂地呼喊、砍杀逃兵,但已然无力回天。
下一刻,汉军钢铁洪流狠狠地“撞”入了陈军松散混乱的队伍之中!
“轰!”
真正接触的瞬间,更像是一场屠杀而非战斗。汉军锋利的长矛轻松刺穿了陈军单薄的衣甲和脆弱的木盾,沉重的战刀砍瓜切菜般劈下。惨叫声、兵刃入肉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响成一片!鲜血如同廉价的颜料般泼洒开来,染红了江滩的泥土和枯草。
陈军几乎一触即溃!士兵们哭爹喊娘,丢盔弃甲,向着北固山和内陆方向亡命奔逃,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慕容绍宗冷漠地看着一面倒的战场,下达了追击的命令。
灭陈战役的第一战——京口之战,就在这悬殊的实力对比和一边倒的屠杀中,正式打响了。
汉军的铡刀,已然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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