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魔僧在骨甲中低声冷笑，“这一剑，足可斩尽元婴初期的一界天骄。”
“可惜，你遇见的是老夫。”
话虽如此，他那六臂却在微微发抖，骨甲每一寸表面都有细小裂纹浮现，证明这一剑让他也不好受。
陆凡护剑术之身在空中一滞，剑光稍稍黯淡了半分，下一瞬，他猛地解开护剑之形，重新化作肉身，硬撼逆劲，将自己和魔僧一同震开。
两道身影在河道上空对撞、分开，如同两颗从天而落的陨星，再次踏回棋格之上。
“再来！”
没有任何废话，陆凡脚尖一点，再度扑杀上去，断念印、冥海鬼国紧随其后，噬魂王像在他身后拔地而起，张开大口，对着骨甲佛影的头颅便是一声长啸。
虽然在士之守势下，断念印对魔僧的神魂冲击被削弱了大半，但此刻他已离开九宫，士势早失，这一印落下，骨甲内部佛心也不免一沉，僵滞半瞬。
半瞬，够他做很多事了。
陆凡双眼一凝，轮回意境再度升腾，他心底悄然勾出那一剑的轨迹，
“再试一次。”
陆凡吸气、闭气，心神极度专注，将所有杂念全部剔除。
子午凤鸣剑剧烈颤动，剑身上邪凤与金乌的虚影在这一刻反常地安静下来，仿佛它们也察觉到，有一股比自己更高一层的剑意正试图降临。
“这一剑……”
魔僧隔着骨甲都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死灰一般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本能生出警兆。
“不能让他斩完！”
他咬牙怒吼，六臂同出，尸气佛光全部爆发，骨甲佛影拖着长长的尸气尾焰，简直像一颗小型陨星般迎着剑光撞去。
可陆凡已经不可能收剑了。
他整个人在这一刻彻底融入剑中，所有的灵气、神识、轮回意境、杀意、甚至那颗死气之核的一缕微弱波动，都被他硬生生压入这一剑的轨迹当中。
这不是完全掌握，而是用生命在“赌”，赌自己有资格提前借用那一剑的一丝神韵。
剑锋划过的瞬间，棋盘声音都消失了。
棋格、血水、尸气、佛光，统统被切成了两个绝对割裂的世界，中间只剩下一条极细、极亮、极冷的剑痕。
骨甲佛影在这条剑痕前方骤然一凝。
下一瞬——
咔嚓。
一条裂纹从其头顶缓缓浮现，沿着面门、胸口、腹部，一路劈斩而下，直至脚底，将整具骨甲纵向斩成两半！
魔僧的怒吼被生生截断，他的元婴连同肉身一起，被这半生半死的一剑硬生生剖开，庞大的死气在剑痕中毫无阻碍地被绞碎，化作无数飞灰。
河道上空，爆开一片死寂的光雨。
陆凡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棋格上。
那一剑，对他的消耗也接近极限，元婴在体内摇摇欲坠，死气之核剧烈翻滚了好几遍，险些失控，还好被黑灵根死死压住，才没有反噬回来。
对面，骨甲崩溃，魔僧从中摔出。
他的肉身已经残破不堪，几乎只剩半截躯干勉强连在一起，元婴露出大半，像被剥皮的灯笼，灰金佛光彻底黯淡，尸魂灭相也在他背后一点点碎裂，最终只剩下一枚灰白舍利，从骨肉燃尽处缓缓浮起。
“轮……回……”
魔僧窟罗艰难地抬头，看着对面摇摇欲立的陆凡，嘴角流出的已经不是血，而是一缕缕灰黑色的烟。
“原来……你们这些棋子，走到最后的下场……都是一样……”
“轮回殿主……哈哈……哈哈哈——”
笑声到最后，彻底变成了一声沙哑的咳嗽，他整个人轰然碎灭，连神魂的最后一丝残念都被棋盘规则当场抹去，只在原地，留下一枚缓缓旋转的舍利。
棋盘在这一刻终于安静了。
所有黑白棋格的光芒同时收束，血色河道缓缓干涸，河床裂开成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随即又在无形之力下愈合。
陆凡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足足喘了十几口粗气，才一步一步走向那枚舍利。
陆凡伸手，将舍利缓缓收入袖中。
下一瞬，脚下棋盘猛地一震。
所有残余的棋纹同时崩碎，天地像是一张被翻过来的棋布，黑白光点在空中疯狂旋转，最终在他正前方汇聚成了一道幽深的门影。
门上，仅有一枚极其古老的轮回印记，缓缓亮起。
第九层的入口，终于显现。
“终于……走到了第九层。”
陆凡迈入那道幽深的黯光，一脚踏下，天地便骤然寂灭。
再抬眼——
是一座悬浮在混沌深渊上的巨大黑色祭台。
四周没有墙，没有天，没有地。
只有无数漂浮的石碑缓缓旋转，每一道碑上都刻着古老的名字。
祭台被激活的一瞬——
嗡！！！
所有石碑亮起刺目的金光。
无数影像从碑文中挣脱，如雾如魂，悬浮虚空。
陆凡瞳孔骤缩。
那是，过去所有试炼者被抹灭前的一瞬间。
死亡前最后的意志。
残影们嘶吼、挣扎、咆哮，甚至有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头颅，仿佛当时承受的是难以想象的痛苦。
陆凡心头一震。
他看见了顾长寒死前那一剑崩碎的影像；看见了魔僧被棋盘撕裂的最后一刻；看见了白衣少女被执棋之力拖入裂隙的残影。
但他们的目光空洞，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也没有任何情绪。
下一瞬，石碑震动！
所有残影同时向陆凡压下！
巨大的意志如海潮一般砸向陆凡，压得他五脏六腑似乎要裂开。
陆凡抬起头，眼中闪着锋芒。
“既然是终局……那便来吧。”
无数残影的执念冲击，持续了足足半盏茶时间。
陆凡的耳畔，都是死前嘶声的低吼：
“我不甘——”
“轮回……假的……全都是假的……”
“为什么……为什么杀我——”
“传承……是骗局！！！……”
“要死……要死了……可恶！！！……”
这些声音带着浑浊与绝望，仿佛来自千年前、万年前的深渊死寂，又仿佛是每一个陨落者的怨火，汇聚成了压向陆凡的无形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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