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鹏飞摇了摇头，心里暗骂了一句：“这老小子，想得起来我才怪。”
两人正聊着，路上赶车的老汉不乐意了：“走不走？不走我回去就得点灯了！”
“走走走，马上走！”魏局长扯着嗓子回应。
“鹏飞，赶紧的，把鱼抬车上去！”魏局长招呼着。
两人一合力，把鱼放进水缸，又打了好几桶水灌进去，这才算安顿好。
“鹏飞，你桶里那几条鱼卖不？”魏局长问。
“不卖了，回去给家里人尝尝鲜。”陈鹏飞笑着摇头。
“行，那咱回去结账。”
两人骑着车，带着牛车到了商业局门口。魏局长吩咐门卫叫人，不多时，出来五六个人。
一个白胖子笑嘻嘻地迎上来：“魏局长，您又搞到大货了？”
“自己过来看。”魏局长得意地指了指缸。
几人围上来，探头一看，全都炸了锅。
“哎呀我的天，这得多少斤啊！”
胖子眼疾手快：“快，抬到后厨去！”
还没动手，后面几人哄上来：“别动啊，死胖子，又想自己占便宜？”
“我占你大爷！这是局长给咱们食堂搞的！”胖子气得直跳脚。
正吵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开了口：“魏局长，我看啊，这鱼得分一半给县政府。最近县长副县长都瘦成了竹竿，没个好身体怎么为人民服务？”
一条鱼，直接拔高到了政治高度。
旁边一个女同志也不服气，按着水缸说道：“那还不如给国营饭店！我们饭店天天被百姓骂，没菜没肉，饭馆快变白粥铺了！”
又有人喊着给供销社。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全场目光齐刷刷盯着魏局长。
魏局长挑了挑眉，看向陈鹏飞：“鱼是他的，你们问他。”
陈鹏飞心里一咯噔：局长，您这踢得也太干脆了。
齐副局长立刻上前，笑眯眯地开始介绍：“小同志，我给你介绍一下，方便你决定。”
“我姓齐，商业局副局长，分管国营饭店。”
“这位是县政府杨秘书。”他指了指戴眼镜的中年人。
“这胖子是白主任，后勤一把手。”
“还有王科长，负责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采购的。”
介绍完，白胖子抢着说道：“小同志，这鱼你跟魏局长一起弄回来的，直接给咱们食堂吧，回头跟着局长吃大餐！”
这胖子是真会说话。
几个人还想吵，陈鹏飞赶紧提议：“要不……你们抓阄吧？鱼待会儿就死了。”
“分开了太少，根本不够，至少一半！”齐副局长立马跳起来。
陈鹏飞一脸求助地看向魏局长。
魏局长慢悠悠捋了捋额前那几根飘着的长发，只说了俩字：
“抓阄。”
说完，起身带着陈鹏飞回了办公室。
—
1960年代，由于某些运动导致极大浪费，加上中原天灾、北方老大哥反目，全国物资极度匮乏。其实以东北地广人稀的条件，饿不着，可硬是勒紧裤腰带支援了全国。
局长办公室很简单，靠窗一张办公桌，面对面放着两把椅子，墙边一排书柜，里面全是文件。进门左手还有一张三人位沙发和一张茶几。
魏局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陈鹏飞坐下，局长笑着打趣：“你看看，我这局长当得多难？一条鱼，几个部门就要打起来。”
“还是王大牛舒服，躲在村里，啥也不操心。”
说着，亲自给陈鹏飞倒了杯茶。
闲聊中又问了陈鹏飞的家里情况。
正聊着，门敲响了，白胖子一脸喜气地冲进来：“局长，那条鲟鳇鱼称完了，156斤！”
“怎么分的？”
魏局长随口问。
白胖子嘿嘿一笑：“食堂和供销社分了，杨秘书黑着脸走了，齐副局长回办公室气得拍桌子了。”
魏局长笑骂：“你这死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
白胖子眨眨眼：“那个局长，给我和小兄弟重新介绍一下呗？”
魏局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你鸡贼！这位是陈鹏飞，陈家村的，钓鱼打猎样样拿手。有才，这白胖子是我战友的儿子，叫他白叔就行。”
魏局长没有明说自己跟陈鹏飞的关系，但态度那叫一个亲切，让人自己去琢磨。
陈鹏飞起身叫了一声：“白叔。”
白胖子眼睛都亮了，贼眉鼠眼地盯着陈鹏飞，像狼外婆盯着小红帽。
会钓鱼，还会打猎？这可得抓住！
白胖子两眼放光：“局长，我们后勤正缺个办事员，我看小兄弟非常合适！”
魏局长抬眼扫他一眼：“就你浑身心眼儿，局里才多少人？办啥事员？你自己一个人不就办完了。”
白胖子眼珠一转：“齐副局长兼着国营饭店采购，人家忙不过来，最近脾气见长，不如把国营饭店划给我们后勤？”
魏局长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呦呵，白胖子，还是个官迷！”
白胖子嘻嘻笑：“我这不是为领导分忧嘛。”
魏局长放下茶杯：“行，我考虑考虑。你先带鹏飞去财务，把鱼款结了。鹏飞，过几天我去趟陈家村。”
陈鹏飞心里一动，知道局长是要找干爷爷王老头，连忙点头答应，跟着白胖子出了办公室。
一出门，白胖子搂着陈鹏飞的肩膀：“有才，大侄子，放心，叔一定把你弄进来，吃香喝辣的走起！”
“多谢白叔了。”陈鹏飞客气道。
“自己人，客气啥！”白胖子眼睛咕噜噜转，“对了，大侄子，你真会打猎？”
陈鹏飞点头。
“打过啥？野鸡、野兔？”
“打过。”
“打过野猪没？”白胖子一脸期待。
“打过几只，还打过山羊、鹿、狍子。”陈鹏飞适度显露了一下实力。
白胖子眼睛都直了，搂着陈鹏飞就往后勤办公室走，嘴里嘀咕着：“以后你就跟着叔混，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叔还认识大师傅，手艺那叫一个绝！”
陈鹏飞笑着打趣：“那可得吃香的，白叔！”
“你这孩子，还拿叔开玩笑。”白胖子乐呵呵地说着，一点也不尴尬。
“这事儿，十有八九成了。我看局长也没反对，八成是想让你过来，就是还没想好让你进哪个部门。”白胖子一边说，一边满眼放光地看着陈鹏飞。
这白胖子是真精，怪不得能在局里混到一把手。
“大侄子，要是局长问你，你可得说想来咱后勤，行不？”白胖子希冀地看着他。
陈鹏飞还能说不行？本来他就想着进国营饭店，没想到还能捎带着捞个后勤的好差事。
见陈鹏飞点头，白胖子笑得脸上多出了好几道褶子。
“大侄子，今天你送来的那条鲟鳇鱼，给你一块五一斤，你看成不？”
陈鹏飞一听，赶紧摆手：“白叔，是不是高了点？供销社收鱼才三四毛钱，别让人家说闲话。”
白胖子摆手：“三四毛，他们能收鲟鳇鱼？咱这鱼跟那些鲫鱼鲤鱼能一样？你放心收着，没人说闲话。”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沓钱，数了数，递给陈鹏飞。
“大侄子，数一下。”
陈鹏飞接过钱，顺手揣兜里：“不用了，白叔，您数的时候我看着呢。”
白胖子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心里对陈鹏飞越看越满意。
“白叔，你这有水桶不？借我一个。”陈鹏飞又问。
“有，拿去用吧，不用还。”
白胖子办公室里正好有个水桶，平时用来接水洗手的。
陈鹏飞拿着水桶，走到自己自行车旁，把原先的水桶卸下来，把大马哈和鲤鱼拎了出来，提着新桶又回了白胖子的办公室。
“白叔，这两条鱼，您跟魏局长分了吧，我就不去局长那儿打扰了。”
“大侄子，拿回去吃吧，咱食堂今天晚上也做鱼。”
“回去给家里人留着，尝个鲜。我先走了，白叔。”
说完，陈鹏飞拎着空桶潇洒走人。
白胖子一看，两条鱼，一条十多斤，乐得不行，提着就往局长办公室跑。
“局长，您看那孩子，留了鱼就跑了。”白胖子一脸小心。
魏局长瞥了他一眼：“给你，你就收着吧。那孩子厉害着呢，他那桶里还有鱼，把大马哈给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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