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上，除了魏措一派为顾相思请封地，又有几个御史监察还有周灵运替她回绝。一时间吵得不可开交。
裴金乐原意也是想把公主留在身边，他们自小相依为命，从前生了间隙，如今还是想好好珍惜。
既然有人公然反驳魏措与之对抗，他也好顺水推舟。
“肃静！”
裴金乐恼火道。
大殿才迅速安静下来。
裴金乐气得拍案，“淳熙是朕唯一的亲人，大贞朝的公主，朕准她留在开丰！淳熙也只是陪朕听政而已，你们一群大男人，国之栋梁，股肱重臣！还容不下一个姑娘家吗！”
“此事不必再议！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上次天子龙颜大怒之时还是冯礼弹劾狄昭贪墨，平时任何事他都可以百般退让，唯独关乎淳熙公主之事就不行。
殿上终于平静，谁都没敢再提及。魏措眼见事态不妙，也沉下气来，暂时闭口不言。
——
下朝后，顾相思在宫门不远处的一条巷子口等着周灵运，马车背对遮住整条巷子口，在无人顾及之处将周灵运招上自己的马车。
周灵运东张西望地坐上马车，将帘子遮得严实，似乎比顾相思害怕叫人发现一般。
“公主，谨慎些，孤男寡女对彼此点名声都不好。”他紧张道。
顾相思无奈地看着他，周灵运这人真的把名声气节看得极重，她随意摆摆手，“放你的心了。”
“今日还多谢你为我谏言。”
周灵运道：“公主言重，微臣也不过是事实说话而已。那些大臣们左不过是忌惮公主会有参政道意思罢了，以魏相为首的几个世家大臣，他们好不容易能掌权架空官家，才会怕你去替官家夺权。”
顾相思想起大殿上那些与魏措站在一边的大臣，她一个都不认识，又被珠帘遮住视线，更是分不清。
“你还记得殿上是哪些人帮魏措说话的吗？”
周灵运想了想，道：“魏措右边的是右相崔海，后面是刑部尚书、户部吏部三位尚书，还有几个老一些的大多是翰林院学士，还有……”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其他的也几乎都是魏措的门生。”
顾相思听得微微蹙眉，“这么多人……朝中两个宰相都站到了一起，就连刑部户部还有吏部都是魏措的人，难怪我看皇上上朝的态度这么懒散，几乎是孤军奋战啊。”
他点点头，“不错，这些人都是众所周知的魏党，但私底下到底还有谁微臣也不晓得了。”
“除了御史台冯中丞和监察大夫会替我谏言，我看还有小部分言语便极端，是不是反对魏措？”
顾相思她还隐约看到有几个身着兽纹绯袍的武将也站了出来。
周灵运道：“那些大多是武官，以宁太尉为首，其中一两个似乎是外戚。我朝重文抑武，那些武将受文官士大夫压制，几乎都说不上什么话，自然是要反对魏相的。”
“剩下那些从始至终都沉默的大部分是枢密院和礼部、兵部还有工部。”
顾相思一时思绪繁杂，太多陌生的名字和官职涌入脑内，听得脑仁直疼。
她又道，“那你爹，大理寺卿他是替谁说话……”
周灵运犹豫片刻，笑笑道：“微臣只有一双眼，哪儿看得过来这么多。”
也是，殿上这么多文臣武将，顾相思自己都看不过来。
但经过今日这场风波，她好歹是认清朝中哪些是魏党，哪些是对立和中立了。朝中魏党还是站大多数的，暗地里更有哪些人与魏措站在同一队也很难挖掘出来，不多暂时了解这些倒也足够了。
“行了，还是谢谢你，本公主没有被赶出开丰，我交你这个朋友！”顾相思豪气地一拍他肩头。
周灵运被她拍得不知所措，愣了愣又做恭敬状，“微臣与公主独处时间太久了，这儿离皇宫不过十几里，微臣还是先行告退，免得叫人拿去做文章。”
“等等——”顾相思突然想起什么，“请问你爹大理寺卿尊姓大名？”
“……周瑞。”
周灵运一身傲骨，说罢便匆匆离去。
他离开后，从马车前方的阴暗处渐渐显出个人影——
聂长庚黑着个脸走出到马车旁，掀起车帘子对顾相思冷冷道：“待得可真够久的……”
顾相思没接他的话，却仰头挑了挑眉，“这下你该对他有所信任了吧。”
聂长庚淡淡一瞥，牵起马绳无话。
他真的讨厌那小子！
——
大理寺卿官邸，周府。
周灵运刚一进门，父亲周瑞正坐在厅里，双眼怒瞪着他。
“父……父亲……”周灵运垂下头来。
“长本事了！”周瑞手里握着一截竹条，“敢在殿上与御史台站在一起？竟明晃晃反驳魏相？我看你是真的翅膀硬了！”
周灵运看到父亲执着“家法”，习以为常地就跪下来，低顺道：“父亲，不就是想把公主赶出开丰，我只是觉得未免太欺负人……”
话音未落，竹节“咻”地一声狠狠抽在周灵运身上。
“公主如何管你什么事！”周瑞说着又用力抽了一鞭，“要不是魏相看在你爹我这张老脸上，迟早要搞你！明日给老子去相府赔罪！”
周灵运猛地抬起头，一脸倔强，“凭什么？我不去！我又没有错！”
“你还敢犟嘴了？！”
周瑞毫不留情地连续用竹节抽打周灵运，他咬紧牙关闷声承受着。
——
是夜，这是顾相思不知第几次把卷宗翻出来看了。
卷宗最后一页的那行字，不管看多少遍都深深刺痛她的眼——“顾府内斗、自相残杀”，“已结案”。
顾相思不愿再回忆起被灭门那日的场景，残忍血腥，几个蒙面黑衣杀手就这么大肆闯进顾府，把她双亲连带下人都杀了个干净。
昔日的顾府曾经是那么温馨，父亲母亲性子温和，相敬如宾，从不会轻易惩罚下人，不似别人的大宅院钩心斗角。她从小都是在父母的宠溺之下长大，那些侍女小厮都将她看作是亲妹妹、亲女儿看待，居然落得“自相残杀”这个说辞。
顾相思快将这份卷宗给翻烂，可这次，居然叫她发现了新的端倪——
除了结案人是魏措之外，还有大理寺初审，也是呈交刑部的负责人，大理寺少卿周瑞。
好耳熟的名字……周瑞……
“是周灵运他爹！”顾相思恍然大悟地叫出声。
十几年前的周瑞还是大理寺少卿，如今变成了寺卿，在位经久不变。
她想起来周灵运说过他爹做寺卿已久，升迁无望。能做到大理寺卿之人并非无用之辈，往后的十几年怎会就一直牢牢钉死在那不上不下呢？
或许就只有一种可能，在这个位置能当个眼儿，替人处理掉棘手的案子。
“他能替谁呢……”
顾相思开始琢磨起来，周瑞也参与审理顾家灭门的案子……
周灵运他爹，是魏党！他替魏措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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