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文德殿。
黎明时分,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文德殿内却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经过一夜的清扫和整理,整个皇宫仿佛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庄重,再也找不到昨晚那场厮杀所留下的丝毫踪迹。
只有亲身经历过这场风波的人才知道,这里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厉元晟端坐在龙椅上,他那双锐利而冰冷的眼眸紧紧地盯着下方站立的文武百官们。
在他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压迫下,满朝大臣皆噤若寒蝉,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触怒天颜。
“带乱臣贼子晋王以及他所有的同伙上来!”
伴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原本死寂般的文德殿瞬间被打破了平静。
说话之人正是太监总管,只见他扯着嗓子高声喊叫着,其声音响彻整座大殿。
紧接着,一阵清脆而又沉重的铁链撞击声,由远及近逐渐传入众人耳中。
很快,厉封珩在两名全副武装的禁军押送下缓缓步入了文德殿中央。
在厉封珩身后紧跟着十几名面容惨白,身体颤抖不止的官员,这些人身披厚重的枷锁。
毫无疑问,他们都是昨夜被朝廷火速查办并逮捕归案的核心党羽成员。
厉元晟眼神冰冷地看着厉封珩,“晋王,你贵为皇子,身负皇室正统血脉,本应尽忠职守,报效大商才对,但如今你却不知廉耻,勾结奸佞小人,妄图起兵造反,搅乱宫廷秩序,甚至想要谋逆弑杀自己的生父!如此大逆不道之行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面对厉元晟的斥责与质问,厉封珩不仅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反倒是仰头大笑。
“罪过?哈哈哈哈哈……所谓成王败寇,又何来有罪之说?
父皇,您坐在那张龙椅上时,是否早已忘记当年您又是如何登上这个位置的?”
“大胆狂徒!” 厉元晟怒不可遏,用力拍了下龙椅的扶手,其声音震慑得文德殿内的满朝文武皆不禁心惊胆战。
“事到如今,你还胆敢信口胡诌,污蔑诋毁朕。
你所犯种种罪孽,每一条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证据。
朕问你,你可知罪?”
厉封珩狠狠地瞪着厉元晟,胸口因为愤怒而不停地上下起伏,但最后也仅仅是从鼻中发出一声不屑一顾的哼声后便扭过脸去,闭口不言。
此时此刻,他心里非常清楚明白,无论怎样为自己辩驳或是申诉,已经毫无意义了。
厉元晟面沉似水,眼神冷漠地看向那些已经吓得瘫倒在地的同党们,“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享受国家的恩惠,本应尽心尽力履行自己的职责,但现在竟然和乱贼勾结在一起,暗中策划谋反之事,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此时此刻,那些官员们早就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一边拼命地叩头谢罪,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求饶:“请陛下开恩啊……”
“微臣们真的是一时糊涂,请陛下饶恕我们吧……”
“这一切都是厉封珩那个恶贼逼迫的呀……”
一时间,各种哀嚎声响彻朝堂之上,场面十分混乱不堪,而站在旁边的厉封珩则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显得格外镇定自若。
“哈哈,好一个鬼迷心窍啊,依朕看,你们分明就是被贪欲蒙蔽了双眼,自以为攀附上了权贵就能得到好处,可以立下所谓的从龙之功,从此过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生活。”
说完这句话后,厉元晟的目光开始慢慢地扫视全场,尤其是那些平素里跟厉封珩有些交情或者对其态度模棱两可的官员们更是成为了重点关注对象。
但凡被他视线触及到的人,无一不是战战兢兢地赶紧将头低下去,大气都不敢喘。
“晋王大逆不道,罪不容诛,着削去宗籍,贬为庶人,圈地终身。
其党羽,按律严惩,主犯皆斩,家产抄没,族人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厉元晟毫无表情地宣读着对厉封珩及其党羽的惩处诏令。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无情,只有厉元晟自己才知道,其实他内心深处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决绝。
厉封珩再怎么忤逆不孝,那也是他的儿子。
可是如果就这样轻易放过厉封珩和他的那些党羽们,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混乱,甚至可能危及到整个江山社稷的安稳。
所以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为了保住皇家最后的一点颜面与尊严,他绝对不能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送上断头台。
厉元晟想到此处闭上了双眼。
等到文武百官们齐声高呼陛下圣明的时候,厉元晟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激荡的情绪,“昨日的宫变,逆贼虽然全部伏诛但是由此可见,朝纲纪律,仍有松懈之处。
结党营私,此风绝不可长。
从今往后,朕定要加强宫廷戒备,整顿朝纲,以保我朝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再次看向那些曾经和厉封珩或李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大臣们,然后缓缓开口:“朕期望各位爱卿能够以此次事件作为教训,严格遵守臣子的操守,全心全意地侍奉朝廷之事。
倘若还有人胆敢心生非分之想,暗中勾结外敌,那么厉封珩及其同党的下场,将会成为你们的前车之鉴。”
这番言辞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使得原本就凝重无比的文德殿氛围愈发显得沉闷压抑起来。
众人皆知,皇上此番乃是借着处理厉封珩案件的机会来整顿朝纲,借此警示那些怀有二心之人。
一时间,朝堂之上人心惶惶,局势变得异常紧张。
那些曾经力挺过厉封珩的官员们更是坐立难安,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被牵连其中。
而那些一直持中立态度的大臣们则越发小心翼翼,行事谨慎有加。
就连那些一向立场坚定,不偏不倚的朝中重臣,此时也都深深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不过,对于昨日平定叛乱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们,自然也是应当予以赏赐的。
端王在此战中表现出色,面对危难毫不慌乱,指挥调度有方,护驾有功,居功至伟,因此,朕决定加封他为摄政王,并赐免死金牌。
至于其他立功的将士们,则交由兵部和吏部共同核查他们的功勋事迹,按照最优标准给予嘉奖晋升。”
“儿臣、臣等谢主隆恩!” 厉景逸出列,与一众有功将领躬身领旨。
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仿佛昨夜的浴血厮杀和今日的厚重封赏,都只是分内之事。
此刻厉景逸心中所想的,只是想尽快返回端王府去拥抱那令他日思夜想之人。
“来人,将逆贼押下去,其余众人退下,太子与端王留步。”
随着一旁的太监总管高喊一声,“退朝。”
众文武百官才纷纷离去。
在出殿外的路上,他们彼此之间在交换眼色,但终究无人胆敢轻率开口言语半句。
只因在场的众人无一不知晓,此番晋王的败落意味着什么,这不仅预示着李家辉煌不再,更昭示着朝堂之上权力格局即将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
……
此时的文德殿中,只剩下厉元晟和厉景逸、厉凌晟他们三个人。
厉凌晟见大殿中已经没有其他人在场,他向前一步,“儿臣恳请父皇,废掉儿臣的太子之位。”
站在一旁的厉景逸听到这话后,也不由得多看了厉凌晟几眼。
显然,他完全没有料到厉凌晟会如此果断地向皇上提出这样的要求。
毕竟这事还是在昨晚才说出来,想不到他的决心如此之大,今日便跟皇上提出此事。
面对厉凌晟的请求,厉元晟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
他静静地坐在龙椅上,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厉元晟终于缓缓睁开双眼,语气平静地问道:“既然你主动请辞太子之位,那么总该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经过这件事,儿臣反复思虑,越发觉得自己有很多不足之处,儿臣遇事容易犹豫,不够果断,以儿臣这样的心性,恐怕难以担当储君的大任。
其二,父皇如今有二皇兄这般文韬武略的皇子辅佐朝政,乃江山社稷之福。
儿臣德才皆不及他,若仍居储位,非但于国家无益,恐怕日后还会引来兄弟之间的隔阂。
儿臣··…不愿再见皇家骨肉相争的惨剧。”
说罢,厉凌晟跪地磕头,“儿臣再也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愿父皇恩准,削去儿臣太子之位,赐一闲散亲王封号,让儿臣远离朝堂纷争,了此余生,求父皇成全。”
厉元晟正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的厉凌晟。
是因为真的自认才德不足?还是因为目睹了晋王的下场和自己对李家的冷酷,心生寒意,只想急流勇退,保全性命。
“凌晟,你可知,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道理?”
厉凌晟毫不退缩地回应:“儿臣知道,儿臣已然下定决心,请父皇应允。”
听到这话后,厉元晟缓缓合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然而仅仅过了一会,他便猛地睁开双眼。
“准奏。”
“自今日起,将厉凌晟的太子封号予以废除,并改封为宁王。
同时赐予位于安庆的府邸一座,以供其居住。
未经朕亲自下旨召见,不得擅自涉足朝廷政事。”
“儿臣……谢父皇恩典。”厉凌晟跪地磕头。
随后他站起身,对着龙椅上的厉元晟再次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出了文德殿。
殿内,厉元晟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厉景逸身上,深邃难测。
许久过后。
“景逸,你方才可是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么对于宁王此番举动,你究竟作何感想?”
厉景逸内心暗道:不亏是老狐狸,能问出这番话,定是在试探敲打自己。
“儿臣认为宁王殿下向来宽厚待人,此次能够做出这般决定,着实令人感到有些出乎意料。
如果仔细思考一番便会发现其中缘由所在。
宁王殿下心系天下苍生福祉以及皇室内部和谐稳定大局,故而甘愿主动放弃竞争皇位机会,这种胸怀和见识,实在难能可贵。”
说话间,厉景逸言辞恳切且态度谦卑,没有流露出哪怕一星半点沾沾自喜之意。
“仅仅只是觉得难得而已?那么换做是你又会如何行事?眼下太子之位已然空缺出来,不知接下来你对此事又有怎样的想法?”
这三句问话,无一不是在狠狠地敲打厉景逸。
这些话明显就是在挖陷阱让他跳,但凡答错了半句,就是不可挽回的局面。
“父皇明察秋毫,儿臣深知作为一名皇子,应当本本分分做人做事才对。
往日里儿臣是怎样协助父皇和太子处理政务的,那么从今往后依然会如此忠心耿耿地侍奉父皇并报效国家。
至于这皇位继承人选一事,关系到国家根本大业,还望父皇您能够当机立断做出决策,儿臣实在不敢轻易发表任何意见。
儿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竭尽所能做好臣子应尽的责任义务,替父皇排忧解难,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绝对没有丝毫觊觎皇位或者谋取私利的想法。”
说这番话时,厉景逸把自己的身段压得很低,并把所有决定权统统交由给厉元晟来定夺,表示出自己绝对不会搞拉帮结派以及迫不及待想要登上皇位这些事情的决心。
厉元晟看着厉景逸好一会后,才缓缓收回目光。
“罢了罢了……朕……老了。”
随后他挥了挥手,“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朕也累了,需要静一静,你先退下吧。”
“是,儿臣告退,请父皇务必保重龙体。”厉景逸说罢便离开了文德殿。
殿内,再次只剩下厉元晟一人。
他看着窗外的皇宫又看向案上的玉玺,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而出了文德殿的厉景逸则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大门。
这就是皇家……
喜欢景逸华年知梦瑶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景逸华年知梦瑶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