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
吴戴维猛地攥紧拳头，手指关节“咔嗒、咔嗒……”直响，怒声质问，
“我们近百名华夏儿女枉死，这笔账难道就这么算了？”
局长垂下眼，眉宇间透着难掩的委屈，声音放低了些：
“不是我不做主，实在是上海市长张群那边，接到了常凯申从金陵发来的指示……”
“到底是什么指示？”
吴戴维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吼声震得人耳膜发颤。
局长垂着头，声音艰涩：“让咱们别刺激日本人……说咱们现在，没跟他们开战的本钱。”
“哈哈哈……”
吴戴维突然低笑，笑声里满是悲凉，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我爱这个国，真的爱……可这个国爱我们吗？那些被活活摘走器官的同胞，他们到死都在等着复仇，现在就只等来一句‘别刺激日本人’？！”
吴戴维将配枪与警官证，
轻轻放在局长的办公桌上，手指在证件边缘顿了两秒，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身。
他的步伐像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拖得极慢，缓缓挪出办公室，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不过三十多岁年纪的他，脊背却倏地弯了，整个人像被瞬间抽走了精气神，成了个暮气沉沉的“老人”；
他的目光空洞，满是失望地掠过眼前的景象，没有半分焦点。
刚到门口，
吴戴维便见一群人守在那里：
张龙、赵虎并肩而立，饰演冯程程的女星站在一旁，斧头帮的帮主王亚樵神情肃穆，《上海滩》的导演将朴居然也来了，众人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见吴戴维出来，将朴立刻带着浅淡的笑意迎上前，开口便问：“吴探长，局长大人那边，到底怎么说？”
“别再叫我探长了，”吴戴维垂了垂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尴尬，“我已经辞了。”
将朴脸上的笑容瞬间褪去，眉头紧紧皱起，满是惊愕地问道：“为什么啊？难道连那桩牵扯百人的大案子，也要被他们压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成？”
吴戴维沉重地点了点头，每一下都像耗尽了力气。
王亚樵当即怒喝出声：“他娘的！张龙、赵虎，赶紧准备好东西！这‘礼花’，也该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了！”
饰演冯程程的女星再也绷不住，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肩膀微微颤抖。将朴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别怕，我送你去昆明，我师傅在那儿办了电影系，离这儿远了，心就不会这么烦了。”
女星抬眼看向将朴，眼眸里盛着满满的期待，轻轻颔首应下。
将朴随即转向吴戴维，热情相邀：“探长，不如你也一同去昆明？我师傅要是知道，肯定会扫榻欢迎。”
吴戴维沉默了几秒，似在权衡，最终像是做了重大决定般开口：
“我听说你师傅是这世上最聪慧的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天下事没有他不懂的。我确实想去结识一番，那就麻烦你了——咱们何时动身？”
将朴笑了笑，说道：“你跟着我学医的两位师姐，李穗和林芳一起走就好。”
“什么？”吴戴维满脸惊愕，语气都变了调，“大导演，李博士和林博士……居然是您的师姐？”
王亚樵仰头大笑，声音洪亮：
“‘为人不识苏院长，就算英雄也枉然’！以前只当是旁人吹捧，今日看来，这话竟是真的！那我王亚樵，说什么也得去结识结识苏先生这位当世高人！”
吴戴维听了，笑着接话：“那正好，咱们一道去！”
“不行，不行！”
王亚樵立刻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狠劲，“得先了了这桩事——我要学上次炸日本陆战队大楼那伙人一样，再给他们放个大‘烟花’，做完这个才能走！”
吴戴维愣了愣，
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神色——有震惊，也有几分藏在深处的认同。
他抬手攥了攥腰间，那里曾挂着警枪，如今只剩空荡荡的凉意，半晌才低声道：“你……当心些。”
“尽管放心！”
王亚樵拍着胸脯，声音响亮得震人耳朵，“我王亚樵的‘烟花’，从来不会炸错人！张龙、赵虎，跟我走，咱们去小鬼子的日侨学校，给他们‘热闹热闹’！”
话音落，他转身就走，脚步迈得又稳又急，腰间的斧头徽章在光下泛着冷光。
张龙、赵虎对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临走时还朝着吴戴维和将朴拱了拱手。
饰演冯程程的女星望着他们的背影，眼里满是担忧，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将朴拍了拍她的肩，转头对吴戴维说：“咱们也该走了，昆明路途远，得赶在台风季前到。杜先生已经在巷口备好了车，安全得很。”
吴戴维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警察局大门——这栋他待了五年的地方，此刻在暮色里像尊沉默的石像。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上将朴，一步一步，离那栋代表“民国秩序”的大楼越来越远，也离曾经的自己，越来越远。
巷口停着辆黑色轿车，车窗半开。见他们过来，司机赶紧打开车门，语气温和：
“上车吧，咱们连夜出发，坐船出海，能避开黑龙会的人。”
几人跟着李穗、林芳从上海码头登船，货轮在黄浦江面破开粼粼波光，一路向南驶向海防港。
海上风急浪涌，饰演冯程程的女星阿阮偶尔会扶着船舷蹙眉，李穗便从布包里掏出姜片递过去，轻声说着昆明的气候，冲淡了旅途的颠簸。
待船驶入海防港，湿热的风裹着异国气息扑面而来，几人没多停留，
便转乘滇越铁路的小火车——墨绿色的车厢哐当哐当碾过铁轨，窗外的景色从海岸线的椰林，慢慢变成连绵的青山，偶尔能瞥见穿蓝布衫的村民在田埂上劳作，
吴戴维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心里的沉重似乎也被这缓慢的旅途悄悄卸去几分……
滇越铁路的火车哐当前行，车厢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望着窗外，心里却各揣着对未来的念想。
吴戴维不知道离开警局后，跟着苏先生能做些什么，但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些无力的妥协；饰演冯程程的女星阿阮想着昆明的电影系，盼着能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远离上海的纷扰；
将朴则盘算着到了昆明，要尽快带大家见到苏先生，也想让电影系的教学能再多些助力——每个人的心事不同，却都藏着对前路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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