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的极光在虚空裂缝中无声流淌,映照着张玄苍白如纸的脸。他紧紧抱着陈丽冰冷的石像残躯,那曾经温润如玉的触感,此刻只剩下沉甸甸的坚硬与死寂。石像面容模糊,只有一缕残留的生机在深处微弱地搏动,像风中残烛。逍遥界的残骸在他们脚下震颤呻吟,巨大的裂口如同怪兽的伤疤,暴露出内部那颗兀自顽强搏动、散发出混沌星辉的星核。
“玄哥!”一声清越却带着焦急的呼唤自身侧响起。化形为俊逸黑衣少年的扣肉,额间那枚象征着时空法则的金色竖瞳猛然睁开,金芒流转,死死锁定前方那难以名状的庞然大物。他的竖瞳深处,映照出超越凡俗理解的景象——扭曲的非欧几何结构堆叠成无法言喻的“建筑”,冰冷的秩序之光在其中流淌,漠然注视着他们这些闯入的不速之客。“它在‘看’我们!那东西…它的‘视线’像冰锥,直扎神魂!”扣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被扣肉称为“园丁”的十二面体高维存在,悬浮在破碎的虚空之上。它没有言语,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规则与效率。一根散发着冰冷银辉、如同液态金属构筑的触须,毫无征兆地撕裂空间距离,瞬息间便已轻轻点在了逍遥界残骸暴露出的星核之上!
“嗡——!”
星核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那光芒并非毁灭的炽热,而是一种冰冷、解析的辉光。无数细密繁复的符文、流光溢彩的线条、山川河流的虚影、亭台楼阁的幻象……整个逍遥界从诞生之初的十亩灵田,到后来融合建木撑起的不周神山,再到三十六重天雏形的空间结构,所有构成其存在根基的核心法则与磅礴历史,竟被那触须强行抽取、解析,化作一片浩瀚而冰冷的数据洪流,在星核光洁的表面疯狂流转、重组!
张玄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意念洪流,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识海!眼前光影急速变幻:
是初得逍遥界时,那十亩氤氲着薄雾、时间流速奇异的灵田,第一株灵草破土而出的嫩芽在风中轻颤,充满了懵懂的生机。
是火星赤晶矿脉深处,扣肉还是小黑狗模样,懵懂地一口吞下矿核,瞳孔泛起神秘金纹,第一次撕裂空间的稚嫩与惊奇。
是昆仑山脉风雪之夜,与陈丽初次联手对抗暗星盟爪牙,她的《太素玄经》引动天地灵气,化作守护光幕的默契与悸动。
是木卫二冰川之下,佛陀金身镇压的九幽血池翻涌,他手持混沌星典模拟佛门梵印,金光与血煞激烈碰撞的肃杀。
是双修破障时,神识交融的温暖洪流中,骤然窥见的未来碎片——三十六重天崩塌于血色雷暴的末日景象带来的刺骨冰寒!
是建木根系贯穿暗星盟星核熔炉,陈丽引动灵泉净世琉璃火涤荡污秽时,那照亮星河的决绝与希望……
所有欢笑、血战、顿悟、守护的瞬间,所有构成“逍遥界”这个独特存在的记忆与法则烙印,此刻都被那冰冷的触须无情地剖析、拆解,还原成最本源的数据符号!这比任何直接的攻击都更令人绝望,这是存在本身被否定的恐怖!
“呃啊!”张玄闷哼一声,七窍之中竟渗出淡金色的血丝,那是神魂被强行解析、根基被动摇的征兆。《混沌星典》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试图稳住那即将被抽离的法则核心,混沌的气息在体表明灭不定,与那入侵的解析之力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混账东西!放开星核!”扣肉目眦欲裂。他额间竖瞳金光暴涨到极致,双手猛地向前虚握!嗡鸣声中,两道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与空间的透明波纹,如同巨大的时空之锚,带着禁锢万物的意志,狠狠射向那根冰冷的银辉触须!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两道足以在寻常宇宙中定住星辰的时空锚定之力,在接触到触须的刹那,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触须表面的银辉只是微微流转了一下,仿佛拂去微不足道的尘埃。紧接着,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沿着扣肉发出的时空法则逆冲而回!
“噗!”扣肉如遭重锤轰击,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淡金色的血液。他踉跄后退,俊美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额间竖瞳的金芒也黯淡下去,流下一缕刺目的金血。“它的法则…层次太高…我的力量…被它‘无视’了…”他艰难地喘息着,眼中第一次露出近乎骇然的神色。高维存在的规则碾压,让他这掌控时空的圣兽也感到了自身的渺小。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那被张玄紧紧抱在怀中的陈丽石像残躯,仿佛感应到了逍遥界核心遭受的致命解析与扣肉受创的危机,其冰冷坚硬的心口位置,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一滴比最纯净的红宝石还要瑰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生机与造化伟力的精血,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般,悄无声息地渗出!
这滴精血出现的瞬间,一股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苍茫气息弥漫开来,虽只一丝,却让那冰冷运转的数据洪流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它没有飞向别处,而是化作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殷红流光,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融入了前方那颗正被无情解析、光芒明灭不定的逍遥界星核之中!
星核猛地一震!
原本在触须解析下显得被动、混乱、行将崩溃的数据洪流,仿佛被注入了某种核心的指令!那些代表逍遥界山川河流、亭台楼阁、灵田矿脉、乃至张玄与陈丽守护意志的法则烙印与光影,骤然间爆发出不屈的光芒!它们不再是被动拆解的零件,而是开始自发地、艰难地抵抗着触须的入侵,试图重新组合,守护住属于逍遥界的独特“道韵”!
也就在这滴娲皇精血融入星核的同一刹那——
一道冰冷、机械、毫无感情波动,却又宏大得如同宇宙本身宣判的思维波,无视了空间与物质的阻隔,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张玄、扣肉以及星核深处那微弱搏动的陈丽残念之中:
「法则异变,道基崩坏。存在逻辑冲突…核心代码严重污染…错误等级:湮灭级。」 「识别:独立演化火种…逍遥界。」 「判定:对‘园圃’生态平衡构成不可控威胁。」 「终极指令:执行…格式化协议。」
嗡!!!
随着这道终极宣判般的思维波落下,那流转在星核表面的冰冷数据洪流骤然加速!无数代表“抹除”、“归零”、“重置”的、散发着不祥暗红色泽的诡异符文从中狂涌而出!这些符文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如同亿万条血色的锁链,疯狂地缠绕、烙印向星核的本体!
星核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那代表逍遥界万千气象的流光幻影迅速变得黯淡、模糊,仿佛被一层污浊的血色油墨粗暴地覆盖、侵蚀!一股令人窒息的、万物终焉的寂灭气息,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张玄的心脏,也扼住了整个逍遥界残骸最后一点挣扎的脉搏。
更恐怖的是,在星核那被血色符文疯狂侵蚀的核心区域,一个巨大、狰狞、仿佛由凝固的污血与毁灭法则共同铸就的古篆文字,正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缓缓凝聚成形,散发出令整个破碎虚空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
“灭” !
这个字出现的瞬间,张玄感到自己与逍遥界的本源联系被一股冰冷的力量强行切割、剥离!星核的搏动声变得断断续续,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刺耳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哀鸣。逍遥界残骸边缘的破碎结构,开始无声无息地崩解、湮灭,化为最原始的宇宙尘埃,速度越来越快!
“玄哥!星核…星核在‘死’!”扣肉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的金血,指着星核上那个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刺眼的“灭”字,声音嘶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他那能洞穿时空的竖瞳,清晰地看到了星核内部那代表逍遥界生机的光芒正在血色符文的侵蚀下飞速熄灭!
张玄的双眸瞬间布满了血丝,如同燃烧的赤金。他不再去看那令人绝望的“灭”字,而是猛地低头,将脸颊紧紧贴在陈丽那冰冷石像的额头上。石像心口裂痕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属于她的温暖气息。
“丽…”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受伤野兽的呜咽,却又蕴含着火山爆发前压抑到极致的岩浆,“听见了吗?它要抹掉我们的一切…抹掉灵田里你种下的第一株青莲,抹掉火星上扣肉傻乎乎吞下的矿核,抹掉昆仑山的风雪,抹掉…我们共同守护过的所有星辰…”
他抬起头,赤金色的瞳孔死死盯住那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十二面体“园丁”,一股源自血脉深处、源自《混沌星典》本源、更源自怀中石像所代表的那份至死不渝守护意志的滔天怒火与不屈战意,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想格式化?”张玄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濒临毁灭的虚空,混沌的气息在他周身疯狂凝聚,隐隐显化出破碎星辰、重开天地的恐怖异象,“那就试试看!看你这冷冰冰的‘园丁’,能不能抹掉两个渺小生灵…以命相搏的——逍遥道心!”
他单臂紧紧搂住陈丽的石像,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仿佛要徒手抓住那冰冷的命运之矛!掌心中,混沌星辉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一丝源自石像心口、融入星核的娲皇精血气息,竟被艰难地引动,在他掌心混沌中凝聚成一点微弱的、却顽强燃烧着的殷红火星!
星核之上,那巨大的“灭”字血光滔天,倒计时的滴答声,仿佛已在神魂深处敲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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