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第57章食忆兽之变
食忆兽原本没有形状,直到地府“不小心”让它们从往生殿偏殿里“逃”了出来。
从未吃过活人记忆的食忆兽沿着地脉仓促逃窜,最终仍凭着本能逃到了载民中学的后山——那是它们的故国,是执念萦系之所在,莫说入地,纵使上过天,最后也总是会回到这里。这些,原本都在地府计算之内。接下来,如云与明河会回到载民中学,食忆兽总有一天会嗅到明河如云有关神界的记忆,那对食忆兽来说是至上美味,肥美甘甜,不亚于山珍海味。食忆兽吞食了明河如云有关神界的记忆,那么明河如云便可以回到正常生活,以平凡人的身份度此一生;而地府将拥有九幽的秘密,甚至复刻出一个新的九幽来。
当然最后一点,隍夜白没有敢说。事实上,地府也从未有哪个鬼王曾言明这一点,但既然地府困境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上层们费尽心机获取九幽之秘的动机也就不难猜了,难道还能是为了编写《冥界历史》吗?
“人类记忆被吞食后,不会受到任何损伤吗?”听到这里羿似乎有点压不住火。
隍夜白没有说话,他既已决心坦诚以待,便不能昧着鬼的良心说谎,但也不能直陈其事,只好沉默以对。
明河也很不爽,冥界就是冥界,暗戳戳的作风真是讨厌。但事已至此,只好暂不计较。
“大义哥,听他说下去。”
称呼不知不觉就变了,如云挑了挑眉毛。
隍夜白如蒙大赦,赶快说道:“地府有一点没料到,那就是明河与如云关于神界的记忆并不是山海佩恢复的,而是烛阴神之力。”
明河恍然:“难怪九幽那一段记忆我一直没丢,我还在纳闷呢!”
如云却冷道:“难怪你会主动把山海佩和乌石盘交给我们。”
隍夜白赧然,他确实是希望那两件法宝能早日帮明河如云想起神界往事,只要食忆兽将那些记忆吞食下肚,他的任务也算完成一半。但如今,事态演变远超他意料,便是十殿阎罗,谁又能竟还有个烛阴天神逗留于世间呢!
“食忆兽不是不吃活人记忆吗?”明河忽又想起一事。
该来的总会来,隍夜白硬着头皮道:“那些东西没有思想,只凭本能行事,连吞下去的记忆也能短暂地控制它们一会儿。只要多投喂一些,嗯,那种亡魂,就是有那种记忆的亡魂……而且,而且,载民中学周围方圆百里,清场之后没有一个游魂经过。它们饿得久了,自会去……”
隍夜白自知理亏,一番话说得结结巴巴,大家却也听得明明白白。
“真行。”如云赞叹。
隍夜白假装没听到,急急忙忙地往下讲:“那怪物本没有形体,不料吃了活人的记忆之后,竟慢慢地有了形体,而且似乎与吞食的记忆有关。”
明河如云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食忆兽那皱巴巴像揉过的试卷的身体,对视一眼,感觉十分怪异。
“它的攻击性也随之变强了吧?”明河想起那腐蚀性极强的绿色黏液和巨口中强大的吸力,那次要不是如云的乌石盘,自己大概要糟糕了。
“是的,”隍夜白点头,凝重而又惭愧,“据我观察,那凶兽有了形体后竟开始主动攻击人类,虽无喜怒哀乐,却极暴躁,本已不死,如今又无师自通学会了繁衍,其危害之大,远非我,远非阎罗王们所料。若非羿神相助,二位恐怕已经,唉……”
他的沉痛之情绝非作伪,明河心中一软,只觉他虽是城隍爷,在偌大的地府却也是鬼微言轻,人在职场身不由己这种事,人界与冥界却也是一般无二。
“所以,与消失的记忆有关。”如云说。
“对!”隍夜白恍然大悟,“这凶兽不知道吞了谁的记忆,变得如此凶残狠戾!”
“或许,不是‘谁’。”羿思索着道,“照你方才所说,一个两个人的记忆,无法令其巨变若斯。”
“载民中学的学生与老师变成如今这样,是不是也与那些失去的记忆有关?”明河试探着问。
隍夜白一拍大腿:“肯定!必然!”
他或许存心讨好明河,反应格外热烈。明河自然晓得,心中对这夹在阴阳两界中难以适从的鬼王的同情之心又增几分。
隍夜白却丝毫未曾在意他内心这点柔软情绪,已兴冲冲跑到房间外面的办公室,取了张A4纸过来,笔走龙蛇,写下了目前的发现与接下来要完成的事项。
他一边写一边念叨,明河无聊,便四下打量起这个房间来。
显然这才是“传说中的校长办公室”的真正面目。
除了屋顶的水晶吊灯外,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
明河不认识地面的地毯有何来头,但光是繁复的缠枝纹样就充满着高不可攀的高贵气息;墙壁上贴的壁纸看起来闪着丝绸的光泽,织金的提花凸起精致的纹路——明河想起外间办公室单调的白粉墙面。角落的贵妃榻铺着整张水貂皮垫,多宝阁里码着几瓶红酒,看不懂,但绝不会是便宜货。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在这个房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但红木的材质和桌面上错落摆放的镶嵌红宝石的钢笔和汝窑笔洗、翡翠摆件就合情合理了。
明河再次想起外间那个办公室——浅灰色复合地板,“淡泊明志”的印刷体字画,沾了污渍的布艺沙发……隍夜白来这学校之前,明河来校长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从未有幸见识过这门内的世界。如今一见,对校长大会小会念叨的“清廉是教育之本”“风雨同一舟,荣辱共系之”有了淋漓尽致的理解。
只不知,那位校长,如今不知身在何方,过得可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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