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暴雨像倒灌般砸在沪城银行大厦的玻璃幕墙上，陈默攥着皱巴巴的股东参会证冲进旋转门，西装裤脚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在大理石地面上画出蜿蜒的水痕。电梯镜面映出他发青的眼下和紧抿的嘴唇——为了这只市净率0.6倍、股息率7.2%的银行股，他已经熬了三个通宵，融资账户的浮亏像块烧红的烙铁，压得他胸口发闷。
“陈总这边请。”穿红旗袍的接待员笑出标准八颗牙，胸前“鑫源集团”的LoGo在顶灯下闪着冷光。陈默心头一跳，这个在199章奶茶暴雷案中频繁出现的名字，此刻正以第三大股东的身份出现在沪城银行的十大股东名单里。他跟着接待员走向会议室，皮鞋踩在地毯上却像踏在针尖，昨夜王德发发来的消息还在耳边炸响：“鑫隆地产抵押给银行的楼盘，根本就是烂尾楼！”
中央空调的冷风灌进领口，陈默搓了搓冰凉的手背，听着行长在台上滔滔不绝：“我行房地产贷款不良率1.8%，远低于行业平均水平，市净率0.6倍更是彰显价值洼地……”
“请问王行长，”他突然举手，故意压出山东口音，“贵行对‘鑫隆地产’的30亿抵押贷款，抵押物评估价为何比周边房价高40%？”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行长握着激光笔的手顿在半空，红光在“优质资产”四个字上晃出残影。
后排站起个光头男人，金牙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正是198章长江动力案中见过的李总马仔。“这位股东可能看错了数据，”他咧嘴一笑，西装下的纹身若隐若现，“我们刚和住建局签了旧城改造协议，未来增值空间巨大……”
“住建局官网查不到任何公示。”陈默点开手机投屏，杂草丛生的烂尾楼照片铺满幕布，“这栋楼停工三年，评估报告里却标着‘核心学区房’，请问评估公司是瞎子吗？”会场瞬间沸腾，有股东拍着桌子要求解释，行长的脸涨成猪肝色。
回到陆家嘴工作室，王德发正对着屏幕骂娘，河南腔里带着哭腔：“狗日的机构！昨天还发研报说价值低估，今天就砸盘！”六块曲面屏上，沪城银行的龙虎榜数据格外刺眼：
- 卖一席位：机构专用，净卖出2.3亿
- 买五席位：东方财富拉萨团结路，合计买入1.8亿
周远山的拐杖敲着地板走近，甩下一叠文件：“看看这个——鑫隆国际广场的评估报告，把‘规划中的学区’折算成每平米2万溢价，实际连地基都没打完！”老人鬓角的白发在台灯下泛着银光，“2015年我做空瑞华控股，就是栽在这种垃圾资产上。”
陈默盯着pb估值公式，突然想起周远山在191章说的话：“低pb不是便宜，是资产负债表在裸泳。”他调出沪城银行的股东名单，“鑫源物流”的关联账户赫然在列——这个在197章神华案中出现过的资金池公司，此刻正以“价值投资”的名义收割散户。
凌晨两点，手机像炸弹般震动。王德发的语音带着哭腔：“默哥！鑫隆地产宣布债务违约，债券暴跌40%！”陈默光脚冲到电脑前，融资账户的维持担保比例显示128%——再跌5%，就是万劫不复的爆仓线。
他颤抖着挂出跌停价卖单，却看见卖一压单已超百万手，跌停板上的封单数字还在疯狂跳动。这时，李总的微信群消息弹出：“黄金坑！此刻不抄底，错过三十年！”附带的定位显示越南胡志明市，消息末尾的坏笑表情像把淬毒的刀。
窗外，暴雨抽打着玻璃，陈默盯着自己的交割单，三个月前在中交地产的止损单还泛着青光。那时的他沉迷0.6倍pb的“安全边际”，却没看见日均0.5%的换手率下，股价如死水般阴跌。
夜风卷着雨丝扑上28楼天台，周远山的咳嗽声从背后传来：“错在哪儿？”老人递来一支皱巴巴的黄山烟，火苗在雨幕中明灭，映出他鬓角的白发。
陈默声音沙哑：“pb、股息率、不良率……所有指标都符合价值投资标准，可股价还是跌了。”
“还记得199章的奶茶店吗？”周远山敲了敲栏杆，“预收款暴增42%的陷阱，和现在的低pb本质一样——数据会说谎，但流动性不会。”他调出顺控发展2021年的走势图，日均38%的换手率如火焰般跳动，“没有流动性的估值，就是庄家画的饼。”
陈默猛然惊醒，想起自己在仁东控股的教训：0.3%的换手率下，十四个跌停板如瀑布般倾泻，多少融资客的账户灰飞烟灭。手机震动，李总发来语音：“明天鑫隆地产债权人大会，给您留了第一排座位。”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打桩机的轰鸣——和沪城银行抵押的烂尾楼工地一模一样。
他摸着口袋里的参会证，突然发现印着“鑫源集团”的LoGo下方，一行小字若隐若现：“战略合作伙伴：鑫源物流”。三个月前在神华矿区的暴雨、198章长江动力的缅甸电诈园区、199章奶茶店的过期原料……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网。
周远山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上是2023年退市股名单，86%的股票在退市前三个月换手率低于2%。“明天去债权人大会，”老人拍了拍陈默肩膀，“带上鑫隆地产的尽调报告——但记住，真正的风险不在财报里，在每天的成交量里。”
陈默望着外滩的霓虹，那些闪烁的灯光突然变成K线图上的量能柱。他想起周远山在190章说的“K线会说谎，现金流不会”，此刻终于明白：当基本面派沉迷于pb和股息率时，真正的致命伤藏在换手率的深渊里——没有流动性的“价值投资”，终将变成吞噬资金的无底洞。
手机弹出新推送：“沪城银行因涉嫌虚假评估被立案调查”。陈默看着自己的融资账户，维持担保比例回升至135%，冷汗浸透的后背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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