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反者诛九族，赵欣的身份已是变无可变，哪怕她什么都没做，哪怕她是实际意义上的公主，一样跑不掉。
否则法外一开恩，震慑力便不足。
在这种情况下，身份便大于血缘了。
再者，就算鸿帝不顾皇权脸面要认下她，也是极难，因为赵祈佑定然不会同意。
一朝天子一朝臣，鸿帝已退位，赵祈佑更不愿皇家蒙羞。
鸿帝是怎的登上大宝的，天下人皆知，又信妖妇之言杀了何皇后，再加上赵欣这档子事，他还有好的地方么。
以后鸿帝死了，连谥号都不好追封。
赵祈佑再开明，也断然不会如此行事。
那么，如此一来，赵欣被诛杀，于帝王而言，好处大于坏处。
皇家无情，任何可以动摇皇权根基的物事，都会被无情抹杀。
但这件事，姜远又不得不与赵祈佑相说，因为不说，赵欣必受牵连而死。
但若说了，赵祈佑很可能为遮丑也会杀她，因为她是丑事种出来的果。
这就有些矛盾。
姜远只能两害取其轻，先将这事说透了，却是有一线生机，方有可能保住赵欣的命。
父子俩该说的事也都说完了，姜远不由得哈欠连天，问道：
“父亲大人，您还回书院么？”
姜守业见得姜远昏昏欲睡的样子，心疼不已：
“远儿，昨日你去小李庄一夜未回，你在炼钢坊守了一夜？”
姜远无奈的说道：“炼钢坊首次试产，不守着不行，陛下也与我一样，整夜未眠。”
姜守业看看窗外的天色，已是下午了，便道：
“以后少熬夜，许多事不用亲力亲为，你去歇会，为父下午还有节课。”
“孩儿知道了。”
姜远打了个大哈欠，伸了个懒腰，与姜守业一同出了书房。
父子俩分道而行，一个回书院，一个回后宅。
他俩倒是走了，书房的窗户却是忘记关了，那炭炉也没盖上炉盖。
此时一阵大风吹进书房，将炭炉中的木炭吹得更旺，火星四溅。
一些火星飘到书桌下的废纸篓里，沾上篓中的废纸后，一缕细小的青烟袅袅而起。
又一阵风吹来，那一缕青烟渐渐变得浓了，腾的一下现了明火。
此时赵欣却是刚好从书院回来，手里拿着那本《机械入门》，快步往姜远书房而来。
想来，她应该是特意来找姜远的。
“明渊，你在书房吗？”
赵欣刚到得书房前，却并不直接入内，而是先唤上几声。
书房是重要之地，赵欣虽住在侯府，却不是姜家之人，自是不敢在没得允许之下擅自进入的。
赵祈唤了两声，见得书房内无人应她，便想去找胖四，让其去请姜远。
正欲离开时，赵欣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一股纸张燃烧的味道，又见得书房的窗户有些许烟冒出来。
赵欣心下一惊，再顾不得其他，连忙推了书房的门，就见得竹子编的纸篓已被烧了一半了。
赵欣惊呼一声冲进书房，见得桌上有壶茶水，连忙拎了往纸篓上倒去。
幸好火不大，一壶茶水下去火便灭了。
“明渊真是粗心大意。”
赵欣放下茶壶，自语了一句，正欲唤来侯府下人，将书房收拾一下时，却是一眼瞥见书桌上太叔权写的那本野史。
赵欣见得封面是用小篆所写的大周通史，不由得有些好奇，伸了手便想拿来看看。
但随即又将手缩了回来，姜远不在，她不是侯府家眷，擅动他人物件自是不妥。
但她又想到，不过一本史书，看看又何妨。
谁能想到，她居然也识得小篆。
“啊…噗…”
赵欣不知不觉间，将这本就没有多少页的大周通史看完了，不由得吐出一口血来。
“原来…真的是你将我娘当成了牺牲品…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赵欣看着那最后一页上写的东西，手捂在胸口处，只觉气血翻涌，整张俏脸变得狰狞起来。
“为了那所谓的江山，赵铠！你好狠啊！”
赵欣银牙紧咬着嘴唇，竟然咬出血来，滴落在书桌之上。
赵欣心中的恨意滔天，她虽然早已怀疑端贤王妃是一个牺牲品，但当真相摆在她面前时，依然让她无法接受。
赵欣深呼吸数次后，总算将心头的怒火压制住，抬手将嘴角的血擦了。
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布帕来，将吐在书桌上的血细细擦干净。
此时的赵欣从极怒，变得极为冷静，冷静的可怕。
她将血擦干净后，又将那本野史放回原位，将烧了一半的纸篓一并收拾干净了，又从书房外墙角拿了一个新篓子放在书桌下。
做完这一切，赵欣将炭炉盖好，免得再失火，而后掩了门往府外走。
刚至府门，那两个侍候她的宫女，灵儿与巧儿便跟了上来。
“你们在府中待着，本县主一人回书院就行。”
赵欣突然止住脚步，冷着脸吩咐。
两个宫女忙道：“县主，那怎么行，奴婢要随时侍候您左右的。”
赵欣脸色一寒，声音加重了些：“本县主的话你们听不懂吗！”
灵儿与巧儿大惊，她们跟在赵欣身边已有数月，这是赵欣第一次朝她们发怒。
“县主，奴婢知错。”
两个宫女被吓跪在地，连连认错。
赵欣深吸一口气，缓了声音：
“你们起来吧，本县主不是怪你们什么，太上皇派你们来照顾本县主，是因本县主受了伤。
如今，本县主伤已好，你们…”
灵儿与巧儿以为赵欣要赶她们回鸿帝那里，连忙道：
“县主，奴婢这几个月侍候您习惯了，您别赶奴婢走。”
她俩却是不傻，跟着赵欣可比在宫里好多了，又不用受管事嬷嬷的刁难，县主又常有赏赐。
这样的主子不跟，回宫去受罪么？
赵欣将声音压得更柔：“本县主没有赶你们走的意思。
但你们也知道，书院中不仅有两位小公主，还有其他贵女，唯独我带有侍女，影响不好。
往后，白天我去书院念书，你们待在侯府中，晚上再陪同本县主即可。”
赵欣说完，迈了莲步出了府门，那两个宫女却是不敢再跟着了。
只要赵欣不赶她俩回皇宫，怎么着都行。
赵欣出了侯府，却是没往书院而去，而是往市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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