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不过我已经被邬家逐出祖宗家谱，改了姓氏，现在姓方，叫方漾。”方漾毕恭毕敬的回答着。
长公主喝了一口茶，笑道：“有意思。”
“你拿着你夫君的玉佩，来找我何事？”长公主问。
方漾整理好神色，跪在长公主面前，很是严肃郑重地开口道：“求长公主，救下卫起。”
长公主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嘴角渐渐笑起来，好似猜出一般，“还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说着，抬手，知聿带着所有下人退出花亭。
现在只剩下长公主和方漾两人。
“我虽身为长公主，但从不干涉朝政，我一个内宅女子，能护好这一府中温柔乡已是知足。你胆子不小，现在外面什么局面你我都清楚，还敢拉我进这趟浑水！”长公主站起身走到方漾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方漾没有躲，而是抬起头，看着长公主的眼睛，说道：
“长公主，是大燕臣民欠你的，陛下也欠你一句：辛苦了。多年前，是您护住了大燕的百姓和皇室。您不只是内宅女子，您是大燕的长公主。”方漾真挚且坦然的开口说道，她看着长公主微微后退颤抖的身体，知道，她说对了。
方漾继续开口，“卫家，镇国候和卫世子是什么样子的人，想必您比我一个刚刚进门的媳妇更清楚。卫世子二十岁领兵，整整一个月没合眼一路往北攻打北狄，身边谋士劝他休息一天也不迟，他说大燕的长公主还在北狄受苦，他心难安，他要接她回来。”
“如今镇国侯和卫世子遭人陷害，十万卫家军被歼于弥罗谷。府中只留下一个卫小侯爷，守着两座棺材，彻夜难安。陛下让锦影卫围了镇国侯府，不让老侯爷和卫世子下葬。”
“长公主，我去看了卫世子，他没了左臂。想必死前这场仗是多么的惨烈。求长公主看在卫世子的面上，救下他这仅有的弟弟卫起。从今往后，卫家愿与长公主结为盟友。卫家会答应长公主一个条件，日后卫家重建后，必会如约履行。”
方漾说完，叩头，迟迟没有起来。她在等着长公主答应，也在逼着她答应。
长公主情绪有些激动，扶着胸口，后退坐了下来。
坐下的一瞬间，一滴泪从脸颊掉落在地。
过往她不愿揭开，不愿想起的往事，刚刚被方漾掀开。她与卫世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喜欢卫昌，从小就喜欢，也只喜欢过他一人。
可从北狄回来后的她，再也配不上卫昌。所以她开始躲着他，疏远他，直到后来再也不见他。
她放弃了卫昌。
她希望他可以娶一个名节好的女子为妻，和他安稳过一辈子，不会让别人指着后背戳他的脊梁骨。
可为什么老天爷还是没有放过他！
所有的苦难让她一个人受，还不行吗？
从卫家出事到现在，她彻夜难安，每日在房中喝酒度日，每每在梦里梦见卫昌，都会心痛到醒来。
许久后，长公主终于开口道：“你想让我如何做？”
方漾终于抬起头，直起身体，一字一句的跟长公主说了昨晚她和卫起的计划。
“你们要烧卫世子的遗体？”长公主和昨晚卫起的反应一样，惊讶不可思议。
“是。只有这样，才会触动陛下的愧疚之心。再有，现在是夏天，卫世子的遗体已经出现了尸斑，再不下葬的话，会腐烂的。”方漾说的没错，她昨天在卫世子身体上找玉佩的时候就发现了。
烧了总比让尸体腐烂了好。
长公主揪着手里的手帕，应是心痛至极。
“长公主只需要在看到镇国侯府的浓浓黑烟时，去跟陛下说一声是怎么回事，并让他召见卫小侯爷，即可。其余的什么话都无需长公主开口。”方漾把事情全部说清楚。
“好，我记住了。”长公主点头答应。
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跪着，沉默了一会儿。方漾实在跪的腿疼，笑嘻嘻的跟长公主说，“长公主，我能不能先站起来。您这大理石的地面，跪着实在是不好受。”
长公主见方漾不怎么怕她，还会在她面前嘻嘻，也不再端着了，“起来坐吧。”
“多谢长公主！”方漾提着裙子直接坐到凳子上。
“你为什么不怕我？也不嫌弃我？”长公主问出了自己心里的话，别的女子见了她，要么怕她，要么嫌弃她脏了身子。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方漾眼睛里是干净的，她想救卫起，她看得出来。
方漾一愣，没想到长公主会问她这个问题，“我为什么要嫌弃您？您这么人美心善的美女，就应该被万人朝拜才对。明明是他们男人的错，为什么要让女人来背锅。
再说，就您府中这品味，甚合我意，甚合我意。”
方漾一边笑着说，一边拿起那个玉制茶杯，放在手里来回摸着，爱不释手。
长公主拿起手绢放在嘴边，遮挡着笑容。没想到这丞相府的大小姐，如此的有趣。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你等着，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长公主就出了花亭。
方漾一人坐在凳子上，心里想着，这长公主不会是要奖赏她吧。
那多不好意思，长公主这么有钱，赏她的东西自然值钱。
昨夜没了火灵芝，方漾感觉这日子连盼头都没有了，感觉血都被抽干了似的。她需要钱，很多很多钱，最好长公主可以赏她十万两银票，或者金条也行，她背的动。
没一会儿，长公主返回来。
方漾笑嘻嘻的眼睛跟着她，双手已经伸出来，只见长公主将一个香囊放到她手中。
“这是薛书姚，就你那个婆婆，当年给陛下秀的荷包。你看，这上面还绣着一个“隆”字呢。那时陛下以为她是专门给他绣了，后来知道薛书姚给卫肃也绣了一个，就把这个香囊随手给我了。”
“让卫起带着这个香囊，随那把匕首一起给陛下。那才割他的心呢！”长公主一想到他那个哥哥得是什么表情，嘴角的笑怎么也压不下去。
方漾拿着香囊，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的银票，她的金条呢。
嘴角都到耷拉到地上了，只能把香囊揣进怀里。想到刚刚长公主提到她的婆婆，不禁开口问道，“长公主，卫大夫人真的是在宫中自尽而亡的吗？死了也就算了，还让人扒光了衣服。陛下是多变态的人呀！”
长公主原本还在笑着的脸，突然严肃紧张起来，“你说什么？让人扒光了衣服？”
“对呀，卫家的暗卫，在皇城后面的乱坟岗找到的。当时是赤身裸体的。”方漾如实回答，反正都是卫起说的。
长公主站起身，在亭子里踱步，“不对！绝对不可能是陛下做的。他喜欢薛书姚，想得到薛书姚，但绝不会在她死了之后这样的侮辱她。他是一个极要面子的人，侮辱薛书姚，跟侮辱他有什么区别。”
“是皇后。是曹妙珍。一定是她。”长公主十分肯定的道。
“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回去跟卫起说，他母亲的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见陛下时，要薛书姚的遗体。”长公主心里已经打算好了怎么办，这一次，她非得好好教训一下曹妙珍不可。
和长公主的事情全部谈好之后，方漾就行礼回去了。
长公主还坐在花亭里，刚想喝杯茶水，发现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没有了。
“刚刚不还在这儿呢么？”长公主自言自语，反应过来后捂着肚子笑起来，“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鸡贼！要是这桌子能搬动，她估计连带着也要顺手牵走了。”长公主一边笑，心里一边想着方漾，喜欢的不得了，难得有意趣相投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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