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熙然抬手扇了扇衣领。本以为降雨会带来凉意，出门时只套了件薄外套，谁料临近夏季，一丝冷意也无，空气反倒闷得人心头发慌。
走出车站，阴云未散，六点多的天色已是一片昏沉。她正准备打车——这个时间，谢夭夭应该已经放学在家，等着她回去一起出门逛街。
刚拿出手机，还没拨通谢夭夭的号码，她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朝自己靠近。
尽管在淮州从未出过意外，该有的警惕心却没丢。她抬眸望去，眼中的谨慎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冰消雪融，唇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最后化作一个带着惊喜、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
“夏禹～”
她笑着迎上去，声音里透着雀跃：“你怎么来啦？”
“接某位‘总裁’回家，不是我的分内事吗？”夏禹笑着走近。
“你今天不是有课吗？”柳熙然牵住他的手，好奇地问，“而且...你怎么过来的？”
“所以送你回去之后，我还得骑车赶回学校。电动车今天归夭夭用了。”夏禹简单交代了安排，“她放学自己骑回去的。这样家里有车，够你俩出门。”
柳熙然眨了眨眼，在脑子里转了两圈才理清今天的交通动线。
夏禹不由得失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这么难想明白？”
“哪有...”柳熙然小声嘟囔，心里却嘀咕：怎么自己想什么他都知道。
“晚饭吃了吗？”她看着他，随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问题，“你肯定没吃。”
“回去随便找点零食对付一下就行。”夏禹语气很平常。
“那怎么行？”柳熙然眉头蹙了起来，“晚上你还有考试呢！”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不对啊...夭夭在家，会不给你做饭？”
“哟，变聪明了？”夏禹眼里笑意更深。
谢夭夭没来接她，正是因为在家准备晚饭——时间虽然有点赶，但也勉强来得及。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柳熙然不满地反驳，腮帮子微微鼓起。
“嗯嗯，最聪明了。”夏禹含笑牵着她往停车的方向走，“那今晚唐小姐岂不是要孤零零一个人在...学校里？”
“嗯，她今晚回宿舍住。哎呀，其实在哪儿都一样，”柳熙然接话，语气里带着点促狭，“反正又不用人哄，也不用抱。”
“嗯...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江城？”夏禹随口问道。
这话让柳熙然煞有介事地沉吟了一下。她看着夏禹给摩托车解锁，眼睛转了转：“看你们俩什么时候‘通知’我回去呗。”
夏禹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是我俩要把你扫地出门一样。”
“那万一我回去...正好撞见你们俩...”柳熙然坏笑着，看夏禹已经跨上摩托车，便动作利落地跟着坐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腰，整个身子亲昵地趴在他后背上，声音贴着他耳侧传来，“多不合适呀。”
“你是不是太高估唐清浅的体力了？”夏禹失笑，微微侧头瞥了她一眼。“还是说..你准备深夜回来？”
“最新战报！”柳熙然立刻来了精神，语气里满是分享秘密的兴奋，“唐清浅同学，在尝试连续跑八百米的过程中——总共走了三次！而且，中间跑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时间短！”
摩托车驶入傍晚渐浓的暮色与蒙蒙雨丝中。夏禹开得不快，湿润的风拂过两人身侧。
“所以你就负责在旁边计数兼嘲讽？”夏禹想象着那个画面，有点好笑。
“哪能啊！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当‘教练’！”柳熙然振振有词，“我给她喊口号，加油鼓劲，还纠正跑姿呢！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走...不过说实话，她肯动起来就不错了，以前可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
“你这话要是让她听见，你怕是真回不来了。”
“听见就听见，我说的是事实嘛。”柳熙然嘴上不服，手臂却把夏禹搂得更紧了些，脸颊贴在他微湿的校服外套上，“不过...她这次好像是认真的。今天下午出门前，还让我把一些基础的体能训练和饮食注意点写给她，说要从‘科学规划’开始。”
“难得。”夏禹应道。唐清浅那种事事追求计划和效率的性子，一旦决定做什么，确实会贯彻到底。
“是吧！所以我就把我知道的那点东西都倒给她了，还上网搜了搜，怕不准确。”柳熙然的声音闷在他背后，“她说这周你过去，要你监督她初期执行情况...啧，明明我就在旁边，偏要舍近求远。”
这话里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的微妙醋意，或者说是对被“绕过”的小小不满。
夏禹听出来了，忍着笑：“唐同学这是不信任你的专业水准？”
“她那是嫉妒我天赋异禀！而且我是专业的好不好？”柳熙然哼了一声，“再说了，你去了就能看出动作标不标准？”
“但我可以当个计时器，顺便在她坚持不住的时候，提供一点‘心理疏导’。”夏禹语气平常，却故意在“心理疏导”四个字上微微停顿。
柳熙然立刻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我就知道！什么监督训练，都是借口！你们俩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夏禹故意问。
“就是想趁机黏糊！”柳熙然终于把话说了出来，说完自己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埋得更深了，“我都看透了！”
夏禹低低地笑了起来：“柳熙然同志，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我们这是为了唐清浅同学的身体健康着想，是严肃正能量的互助活动。”
“呸，信你才怪。”柳熙然嘟囔，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话题却继续深入，“不过先说好，上次我...已经很收敛了。”
“彼此彼此。”夏禹笑意不减。
“那！...”柳熙然语气兴奋了一瞬，随即又自己按捺下来，“不行不行，我这次来淮州可是为了净化心灵的。”
“怎么？这是要...戒色？”夏禹故意曲解。
“什么话这是...”柳熙然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声音贴着他后背传来，闷闷的，“是让你好好休息。家里...可是有四亩地呢，得细水长流。”
“那我真是谢谢熙然姐体恤了。”夏禹语带无奈，笑意却藏不住。
“知道就好。”柳熙然轻哼一声，颇为受用。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斗着嘴，穿过被雨水洗得发亮的街道。路灯渐次亮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暖黄色、闪烁的光影。熟悉的城市轮廓在夜色与雨雾中变得温柔朦胧。
摩托车拐进熟悉的小区，稳稳停在单元楼下。厨房的窗户透出暖黄的光。
“到家啦！”柳熙然欢呼一声，松开夏禹，轻盈地跳下车。
夏禹熄了火，拔下钥匙，看着柳熙然迫不及待冲向楼道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
他垂眸看了眼时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就算现在立刻上楼，匆匆吃几口饭，再赶回学校，迟到的概率也极高。除非...一路“畅通无阻”。
什么？前面是红灯？
那是氛围灯。
他正盘算着时间安排，柳熙然却又“噔噔噔”地跑了出来，手里还提着个袋子。
紧接着，谢夭夭也笑吟吟地跟了出来，眼里带着了然的笑意：“哥，时间是不是...来不及了？”
夏禹愣了一下，随即无奈承认：“是有点赶...”
“其实我自己打车回来也行的...”柳熙然说着，将手里的袋子挂到夏禹的车把上。
“只是想和你一起吹吹风。”夏禹笑了笑。
柳熙然眼眸瞬间被笑意点亮，凑上前在夏禹唇上飞快地“吧嗒”亲了一口：“夭夭特意给你打包好的，里面是包子，用锡纸裹着，还热乎。一会儿到了学校，你自己想办法‘偷吃’吧。”
这样一来，时间倒是充裕多了。
“行啦哥，你再不走，怕是连吃包子的时间都没了。”谢夭夭也走过来，温声催促，“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聊也不迟。现在表现好一些，明天还得找陈老师请假呢。”
“呃...我争取周日晚上回来...”夏禹说得有点心虚，“毕竟下周...还得再请。”
两个姑娘闻言，不约而同地含笑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意味不言自明。
“路上小心。”柳熙然挥挥手。
谢夭夭也踮起脚尖，在夏禹脸颊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考试加油哦。”
“这下好了，”夏禹摸了摸脸颊，笑意再也掩不住，“我哪里还有心思考试...”
摩托车重新发动，低沉的轰鸣划破雨夜的寂静。夏禹朝站在楼道口目送他的两个身影摆了摆手，随即拧动油门，驶入了朦胧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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