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特里尔·特里罗世界的第一天。
弗兰克最惊讶的并非这里是游戏世界，亦非他是艾德斯坦的事实。
他最难以适应的，是……
【嘀】
特性：手臂
适用部位：肩部
效果：普通的手臂。
所需资源：【进化值 16】
这无比陌生的躯体。
从未使用过的肢体，就这么连接在他的身上。
他站立，触摸，行走，抓取。
常人面对陌生事物，会感到恐惧。
弗兰克此刻感受到的异样感，亦是他从未体验过的陌生之物。
但他感受到的，并非恐惧。
而是狂喜。
他仿佛听到某种东西轰然崩塌的声音。
自心底深处，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喷涌而出。
他嘴角勾起的笑容，绝非来自“笑面人”。
他生平第一次，独自站立。
无需任何人的帮助，无需任何工具的辅助。
这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感觉。
与想象中有些许不同。
但他无比确信，这就是“真实”。
然而，欣喜归欣喜，陌生依旧是陌生。
他花了整整四天才勉强学会自如地控制这具身体。
不，应该说只花了四天。
婴儿学步尚且需要数月之久。
与其说是学习新事物，不如说是唤醒已有的本能。
没有人会一步一步地思考如何行走。
没有人会在抓取东西时，思考每一根手指该如何运动。
驱动身体，与其说是技巧，不如说是铭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行走和奔跑，他不到一天就熟练掌握了。
因为艾德斯坦的身体早已记住了这些动作。
而使用筷子之类的精细动作，则需要更多的时间去适应。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只能独自在马车里用餐。
是啊，仅仅两年半而已。
他对原本的人生并无留恋。
活着固然好，死了也无妨。
但这具身体，他渴望已久。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度过这完整的两年半，尽情感受这来之不易的体验。
【嘀】
特性：手臂
适用部位：肩部
效果：普通的手臂。
所需资源：【进化值 16】
“啊——！真的有六只手臂！”
“真的是那个蛛女！我没看错！”
“太恶心了！”
“噫，怎么长这样？”
“呕，这也能算人？”
这是一场令人作呕的狂欢。
而在这场狂欢的中心，一个柔弱的女子正瑟瑟发抖。
弗兰克知道怪物马戏团每个成员的过去。
虽然并非事无巨细，但游戏里提供了足够的信息，让他了解他们的成长经历。
在游戏中看到他们的过去时，他内心毫无波澜。
是因为自己经历的苦难太多吗？
还是因为故事本身的残酷？
他能理解他们的动机，却不想感同身受。
所以呢？
经历过那种事，就都会变成你们这样的疯子杀人魔吗？
他曾嗤之以鼻。
不过是一些博取同情的烂俗故事罢了。
但当这一幕真切地发生在眼前，他却无法再如此冷漠。
他紧紧地闭上眼睛。
一段不愿回想的记忆，骤然浮现在脑海。
“噫，怎么这副样子出来招摇过市。”
“嘘，就是那个，电视上曝光的孤儿院……”
“哎哟，啧啧。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们对在地上爬行的虫子尚能施舍怜悯，对飞舞的虫子却只有厌恶。
离开孤儿院之后，他才明白这个道理。
“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你一个。”
“院长……自杀了……”
“基金会剩下的……几个亿的善款……全部捐给你……”
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毕竟报道闹得那么大，不认识才怪。
有些人觊觎他继承的遗产和善款，刻意接近他。
更多的人，则带着莫名的敌意，对他冷嘲热讽，指指点点。
在地上爬着乞讨的时候，反而更好一些。
那时候，人们眼中只有同情。
“你能自己吃饭吗？”
“你能自己上厕所吗？”
【嘀】
特性：腿
适用部位：骨盆
效果：普通的腿。
所需资源：【进化值 24】
嘴角抽搐了一下。
“笑面人”依旧在迫使他保持微笑。
但他现在不想笑。
他不想看着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至少，他不想让她看到这样的表情。
“眼动仪用习惯了，比鼠标键盘快得多。”
“每天都会有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来照顾你。”
“大小便和吃饭，每天定时……”
【嘀】
特性：腿
适用部位：骨盆
效果：普通的腿。
所需资源：【进化值 24】
并非出于好感之类的理由。
只是作为一个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他不想在她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不想像周围那些渣滓一样，带着嘲讽和鄙夷的神色。
【嘀】
【嘀】
【嘀】
【嘀】
特性：手臂
适用部位：肩部
效果：普通的手臂。
所需资源：【进化值 16】
特性：手臂
适用部位：肩部
效果：普通的手臂。
所需资源：【进化值 16】
特性：腿
适用部位：骨盆
效果：普通的腿。
所需资源：【进化值 24】
特性：腿
适用部位：骨盆
效果：普通的腿。
所需资源：【进化值 24】
尤拉克妮的遭遇，唤醒了弗兰克深埋的记忆。
那些他曾经渴望的东西。
那些他不曾拥有的东西。
那些他想要拥有的东西。
进化研究所正肆意地计算着这一切。
但无论他内心多么抗拒，“笑面人”的控制都无法挣脱。
他露出了笑容，与望着他的尤拉克妮四目相对。
“团……长……？”
嘈杂的环境中，她的声音几不可闻，但弗兰克从她的口型就足以明白她的意思。
他也清楚地看到，她的双眼中逐渐被绝望所吞噬。
***
“原来如此。”
看到团长的笑容，尤拉克妮瞬间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他一直容忍自己的失误。
为什么他执意要跟着自己来。
他知道，比起单纯的肉体暴力，还有更能折磨人的方法。
初次相遇的那天。
她喝醉了，向他倾诉了自己所有的遭遇。
除了最痛苦的记忆，她都说了。
包括小时候被村民拖出来，关在铁笼里，被人扔石头的事。
他记得这件事。
他想要重现那一幕。
“恶心的怪物！”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进来！”
和那天一样。
她被充满憎恨的人群包围，成为了众矢之的。
和那天不同的是，再也没有丈夫挡在她身前，保护她了。
砰！啪！啪嗒！
腐烂的贝肉。
鱼头。
破碎的贝壳。
各种散发着腥臭味的污秽之物，砸在她的身上。
她只能低着头，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经验告诉她，任何反抗只会招致更残酷的对待。
必须忍耐。
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好痛。
比起身体上的疼痛，她的心更痛。
在那边，灯光下的人群中。
团长正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嘴角带着微笑。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只是在欣赏她的绝望。
如同操控玩偶一般，将人践踏、玩弄、改造成怪物的恶魔。
她究竟在期待什么？
不是说过，不要相信恶魔吗？
真是个傻瓜。
可是……
“怪物，滚出去！”
这时，有人捡起一个沉重的网坠，朝她扔了过来。
不像之前扔过来的藤壶和小鱼。
那是一个铁家伙，足以伤人。
啊，那一下肯定很疼。
她紧紧地闭上眼睛。
是啊，如果在这里流点血，或许就能让他们有所收敛。
他们很可能会骂骂咧咧地走开，说真倒霉。
那些一直袖手旁观的人，也会跳出来，装作良心发现的样子，说算了算了，别闹了。
以前都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这样的。
只要挨一下就好了……
砰。
一声闷响。
然而，尤拉克妮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冲击。
网坠没有砸到她。
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拳头大小的铁块，滚落在地上。
“呵呵，有点疼啊。”
与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戏谑语气。
难道……难道……
她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皮鞋。
熟悉的黑色皮鞋。
不可能。
一定是幻觉。
她慢慢抬起头。
黑色的长裤，黑色的外套，黑色的披风。
这身打扮，怎么看也不适合出现在凌晨的鱼市。
但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穿着这身行头。
弗兰克·艾德斯坦。
他挡在了她的身前。
他的手上，丝丝血迹渗出。
他用手挡住了飞来的网坠。
血，是红色的……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转过头，对着她微笑。
仿佛一点也不疼。
“你没事吧？”
没事吧？
和她第一次遇见丈夫的那天一样。
丈夫也是这样挡在她身前，保护她。
可是……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你们再敢动我的妻子，我保证你们后半生将只能在地上蠕动。
啊！当然，如果你们在手脚被捏成肉酱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的话……呵呵呵。”
艾德斯坦的语气中没有丝毫怒意。
他只是笑着，轻声说道。
他的外表和举止，没有一丝一毫的威胁意味。
但看着他的人，却从他的笑容中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杀意。
俊美得令人窒息的容颜。
与此刻的场景格格不入的温柔笑容。
这反而让他们感到一股遇到天敌般的恐惧。
人群中燃烧的疯狂，瞬间熄灭了。
如同挨了棒子的野狗一般，再也没有人敢上前挑衅尤拉克妮。
“我们走吧，回我们的住处。”
他伸出手。
尤拉克妮细细品味着他刚才说的话。
妻子。
那一刻，艾德斯坦高大的背影，与丈夫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这又是他的诡计。
他又要骗自己了吗？
“我……很脏……”
她的身上沾满了污秽。
浑身散发着海腥味。
别说握手了，就连靠近都让人觉得恶心。
一向注重仪表的他，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难道这也是陷阱？
如果她靠近他，他会不会嫌她脏，然后一挥手，削掉她的脑袋……
一步，一步。
他向她走来。
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他弯下腰，轻轻拂去她身上沾着的脏东西。
他的西装沾上了污秽，但他毫不在意。
他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我们回去吧，回我们的家。”
无比灿烂的笑容。
两行清泪，顺着尤拉克妮的脸颊滑落。
同样的泪水，此时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嗯……老公……”
尤拉克妮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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