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赵九笙神色平静下来，“天色已晚，最迟明日他们三人斩首后我们就要动身回去了，你们早点休息，明日收拾好东西，别遗漏什么。”
司徒敏站起身圆场，“是啊，这阵子累惨了，回程路上阿笙你坐马车休息吧，回去了还有凌云尧的事呢。”
一提到这，凌纤弄脸上笑盈盈的，“阿九你就坐我马车，我再铺上厚实的毯子，被褥，你躺上面可以睡觉，很舒服的。”
“而且还可以把马车盖掀开，看天空。”
司徒敏翻着白眼，“能理解躺上面睡觉舒服，看天空有啥好看的，这阵子天气要么乌云密布，或是阴天，白云都没得看，还不如躺里面睡，还不至于吹冷风。”
“对了，没准上面有鸟经过，拉泡屎尿你就知道什么叫天降祥瑞了。”
凌纤弄不理解，“为什么叫天降祥瑞？”
司徒敏呵呵笑道：“出门踩到狗屎叫走了狗屎运，天降鸟屎可不就是天降祥瑞？”
凌纤弄听完沉默了，司徒敏这嘴她有时候真想用来骂人，简直厉害。
几人话别后各自回了房间，秦枕听了一会儿废话，始终觉得在浪费时间，最后拔剑威胁他说重点，再说废话，立刻把他先阉了。
周秉公这才磕磕绊绊表示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了，秦枕才离开牢里，回苏砚尘那里复命。
赵九笙这两日都在撰写医书，有空就写，次日起了个早，这才把医书完成。
收拾妥帖后，去见秦亦安。
秦亦安刚上任第一件大事就是要斩罪大恶极的泾阳县原县令以及当地富绅，夜里并没有休息好，有很多事他都要周详安排。
赵九笙来时他早已起身，在书房整理收录，明日便要张贴招募师爷，再进行考核录用。
在没有找到师爷之前，都要他自己做这些，所以他没有什么闲暇时间。
赵九笙路过书房时，房门开着，秦亦安在提笔书写，她敲了敲门，并未踏足屋内。
秦亦安抬眼看去，见是赵九笙立于门前，放下笔的同时便已经起身了。
“赵姑娘请进。”
赵九笙进到屋内，把医书递交给他，“秦县令，这本医书你找人誊写多本，给那些学过的女子都分发一本，医馆的几位大夫也会收她们为学徒，她们再多看多学，学以致用，必定能有所成。”
“好。”秦亦安接过医书，翻开一页，纸墨香扑鼻而来，字迹已干，但显然是刚完成不久。
秦亦安浅浅笑望着赵九笙，“赵姑娘心系百姓，这本医书若她们领悟透彻，今后女子因此而死亡的几率将大量减少，赵姑娘于世人有大恩。”
“此书珍贵，即使千金也有人愿意买。”
赵九笙就着他翻开的医书，莹白修长的手指在书页处快速翻动，动作轻而优雅，直到她记忆里的页数处停下。
“这里有女子生育时遇难产需如何扎针补救，胎位不正如何转胎位，以及产后出现恶露不尽，身体亏虚之症如何医治，这个难度很高，以她们目前之能怕是很难学会。”
“回皇城后，我会想办法开建女医学堂专门来教她们如何给产妇接生，遇到这种事的应对之法。”
“等落实下来，会写信给你，你提前安排好，派人护送她们来皇城。”
“这本书的唯一价值就是降低女子的死亡率，不会是孤本，之后会泛泛而传，我不会允许这本书成为买卖。”
秦亦安珍而重之的将此书收好，心口似压着千斤秤般沉重，淡色的眼珠里蕴着深沉的情绪，叫人辨不清楚。
“我一直在想，您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直到我想起了之前流传的几句词。”
“皎皎明月珠，绝世姝丽容。惊才入尘世，慧极济天下。”
“这几句词皆是在说前朝皇太女赵明姝。”
赵九笙眼中稍有冷色，遂而明白，此人聪明，自是从他们一行的言行举止揣测推断出什么来了。
秦亦安浅浅笑着，“您对百姓的爱护之意，珍视之心，在意他们的处境，落实到实处，不是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之风。”
“而是您视我们为子民，所以愿意包容这些过错，于百姓而言，他们思想野蛮，落井下石的跟着欺压帮助他们的人，经历此次，便算是受到了惩戒。”
秦亦安双膝跪下，双手交叠作拜礼姿态，“而我，行此等罪孽深重的事，自是罪责难逃，然，却也是对这些百姓最为了解，最懂如何管制他们的人。”
“留罪人秦亦安一命，也是为了将功抵过，让泾阳县能有全新的面貌，让百姓能有更好的生活。”
秦亦安低头一拜，“殿下，秦亦安愿誓死追随您，遵循您的意志，让泾阳县改头换面，繁荣兴旺。”
赵九笙一步未退，秦亦安会感激她在她意料之中，推测出她身份，还借此表忠心是她未曾想到的。
秦亦安洞察力敏锐，情绪控制力极强，从这些事便能看出来。
这样的人若在朝堂，自是能与朝中臣子达成相互制衡的关系。
但她不会就此表明自己的想法，只是意味不明的说了半句，“聪明人，很好。”
但聪明人有时候却不讨人喜欢。
剩下半句由他自己去揣测填补，她需要看到他的态度。
“殿下恕罪，我说出来并无任何威胁之意，只是隐隐约约察觉，您应该是在做一件可能不受人支持，却又非常正确的事。”
“您留我一命，让我了却心结，我如今无牵无挂，定会竭尽全力做好您吩咐之事。”
秦亦安见赵九笙不说话，有些担忧起来，“您若不信我，您给我下毒，按时给我解药，若我在外传扬此事，您就让我毒发身亡。”
赵九笙微微眯眼，秦亦安实在摸不清她的意思，但无论如何他都要站在她这一边，让泾阳县百姓觉察女子可顶半边天，认可女子的能力，价值。
让她身后拥护之人从民间到官场，慢慢渗透。
秦亦安举起手发起誓来，“求您信我，若我秦亦安所言有假，千刀万剐，死无全尸，生生世世沦畜生道，永无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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