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公子不乐意了。
他羡慕又嫉妒。
刑部侍郎外甥反问：“这怎么不行？你忘记去岁岑明华案是谁审的了？”
刑部有四司，刑部司主要参与律令格式的制定与修订，刑狱的审核与复核，监管司法以及重大案件的审理。
四司皆有判官，判官有正五品郎中和从五品员外郎，张衍清探花郎出身，去岁又审了重案疑案，今岁元宵又替皇帝挡了箭，虽生死不明，但这升迁肯定是有着落了的。
刑部侍郎侄子自然不会说是礼部有了消息，本不该说，吃醉酒了被这么一激，倒是抖搂了个干净。
他自知失言，有些懊恼。
朱敬堂却勾起唇角，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
刑部侍郎外甥有意扯开话题，来问朱敬堂想到什么法子惩治使臣没有。
朱敬堂摇摇扇子，笑着说想到了。
等刑部侍郎再去问，他不肯说。
这样子吊起了胃口，二人皆不满意，朱敬堂又吐出四字：“静候佳音。”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一直在心里计划着怪不是滋味的。
朱敬堂起身走到窗口，他眼光一凝，看到一只大雨滂沱中在屋檐上奔跑的狸奴，多看了会儿，觉得有趣。
这么大的雨旁的牲畜都缩着避雨，就这只猫，与众不同些。
张衍清从花楼溜回绣楼，他在隔间待了很久，久到听到更夫打更三次，五更天时，才敢往外走。
他的毛虽然是干了，但浑身都脏兮兮的，就躲进了小榻下，困倦袭来，缓缓闭上了眼睛。
没睡多久，床榻处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衍清抬起头，侧耳听了听，知道是李毓灵醒了。
视线中出现一双绣鞋，然后是李毓灵的声音，刚起床，声音还带着点慵懒困倦，尾音很柔。
她在喊他呢。
她很在意它。
张衍清不想让李毓灵等太久，而且她也看不清，起身从小榻下走出去，抖了抖身子。
“阿狸。”李毓灵喊它一声，没有要摸它的意思。
李毓灵已经摸清了这猫脾气，平常都不摸，偶尔搞个突袭，这猫没反应过来，也就被蹂躏了。
但其实不是他反应不过来，只是懒得躲。若是如此刻，若是李毓灵要来摸，他必定是要躲得，因为他知道这毛有多脏。
蔻枝一进门就看到脏兮兮的猫，小声告状：“姑娘，您瞧阿狸，活像在灶灰里滚了一圈，看看这脏的！”
蔻枝知晓小黄胆小不敢进屋全是被阿狸吓得，这猫又坏又小心眼，守着姑娘独享宠爱。蔻枝偏心小黄，自然不喜欢。
李毓灵蹲下身，凑近瞧了瞧，这毛色似乎是有些发黑，还有些泥留在皮毛上，现在已经变得干干的，一碰直掉土渣。
“待会去洗一下吧。”李毓灵说，她今日要敷眼，给阿狸洗澡这事就让蔻枝去做。
蔻枝答应一声，麻利地把早膳摆好。
李毓灵吃完早膳，喝了药后，蔻枝拿了一块装了药膳的眼巾来。眼巾内放着熬制好的药，就这样敷在眼睛上。
她端过苦兮兮的药，依旧一鼓作气喝完，药巾上眼，融融暖意，蔻枝候在一旁，提了李苏秀的事。
“大姑娘今早又回了太傅府。”
李毓灵一听这话，顿了下，问道：“吃了早膳不曾？”
蔻枝答：“用了一碗红枣粥。”
李毓灵静静地想，往年阿姐过了元宵后都会放假，只是今年时间短了些。
六日的时间，李苏秀与宋启平的婚事已经进行到了六礼的第三步。
宋总管亲自带着人来送了订婚礼，想来问名合八字的过程很顺利。
李毓灵想到这，既为合八字顺利而松了一口气，又在忖度李苏秀的心意。
她不敢去问自己的身份，更不敢去李苏秀跟前让她阿姐感到不快。只是每每想到幼时的欢乐，心里总觉得闷闷的。
李毓灵在思考怎么赚银子给李苏秀打一根金簪，蔻枝也不再说话了。
她正打算给阿狸去洗澡，找了一圈却没找到，心里还在纳闷难道又跑出去了，她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姑娘…阿狸又不见了…”
正缩在小榻下夹缝里的张衍清懒懒地睁开眼睛，他不想洗。
于是也就没出声。
李毓灵淡淡道：“那就算了。”
等眼巾不再热，李毓灵取下，眼睛很舒服，蔻枝仔细为她擦脸，看着李毓灵那一双水润透亮的眼眸，一时间如深渊般被吸了进去。
她愣了两秒，连忙回神。
李毓灵起身去书箱里翻找，找出了三卷画轴和一叠纸。
她说道：“你将这些去卖给书肆，十二两银子，只能多不能少。”
顿了顿，心里又有些不自信，补充道：“再将我编的络子拿出去卖，务必给我凑满十二两银子。”
她如今眼睛不行，不好再出门了。等攒够了银子去打了金簪，她就拿了这个去哄阿姐，然后再跟阿姐去参加庙会。
李毓灵一想到这儿，心里有了些许底气。
阿姐还会愿意看她一眼吗？
李毓灵垂下眼眸。
还愿意…跟她说话吗？
蔻枝领命前去，她得赶在李毓灵用午膳前回来，不然李毓灵的午膳没人去端。
蔻枝一走，房间内就更安静了。李毓灵坐在小榻上无聊地发呆，想着想着，又拿起昨日没完成的络子，继续编起来。
她跟蔻枝的是三幅画是从前在涿鹿买到的，有一位落魄搬迁户贱卖的书画，蒋家与他家是领居，蒋方正知道了这个消息就兴致勃勃来告诉李毓灵，李毓灵听了果然有兴致，将剩下的三幅画都买走了。
因他们家着急搬迁，忽悠蒋方正买时还说是前朝名人所作，李毓灵凑近看了看，辨认许久，的确是与她读过的诗词中描述的一样。
其中一副她印象很深，是在江边给友人饯行的。
但她对画也不精通，不知这画作的有多好，买下后蒋方正让镇上书肆的老板掌眼，老板就要用二十两银子买下。
李毓灵便知道自己走运，收拢了画，珍藏起来。
她出的价比当时涿鹿老板给的价还要少八两，再加上还有别的东西让蔻枝一道换银子。
这十二两，应该是能凑出来吧…
李毓灵乱七八糟想着，等了许久，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姑娘！”
李毓灵眼睛一亮。
蔻枝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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