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坐在一边剥豆子，眼角的笑纹都多了。自从她不跟着婆婆和王氏算计桂花，心情都舒坦不少，她甚至有些庆幸那天桂花一气之下跳河，不然她娘也不会骂醒自己。
如今来看这日子过的是真不错，以后分家产也比以往的多，丈夫也听自己的。想到那天季三当着众人的面如此护着自己，刘氏脸都红了。笑骂：“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男人，还会心疼媳妇。”
算了，晚上她也给自家男人加个鸡蛋，她耳朵可尖，你偷我也偷。
季春梅背着背篓迎接男女老少的眼神注目礼朝河边走去，季家人这些天在村里连个影子都看不到，如今好不容易出来一人，哪怕是个孩子，也能看个新鲜。
季春梅朝杏花河上游去了，下游都是有主的，越靠近上面越能看到云芷家忙和的一群人，她想刻意回避都不行。
顺着河边一边割一边捆起来，这时耳边忽传来几道声音，仔细一听有一声还很熟悉，顺着高高的草扒开一看，就见云芷和她两个哥哥拿根木棍在沙地上写东西，石头上用荷叶包着热乎乎的油渣。
对于多日未见荤腥季春梅，这简直就是无上的诱惑啊，可云芷两个哥哥长的也太壮了，她害怕的抖了抖。
委屈巴巴的出声：“云芷.....”眼神不停的往油渣瞟。
云芷无奈的叹气，这该死的封建社会，这沉重的赋税和徭役。大方给她递了两块油渣，嘱托道：“才出锅的有点烫。”
季春梅眼神蓦然一亮，甚至都要哭出来了。手足无措的将镰刀扔了，称得上狼吞虎咽的一口吃下油渣，香的神智都消失了。但很快又伤心起来，她还没细细品油渣的味道，就没了，难受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云芷慌了：“你哭什么啊，被烫了，快去拿水。”
春梅抽噎道：“不....不是，我吃的太快了，忘记......忘是什么味了。”
云芷更心疼了，又给她拿了两块：“这次好好尝一下是什么味道。”
春梅不敢相信：“全都给我......”
“快吃吧，但就这两块了，其余的我们还要吃。”她好心提醒道，主要这油渣是为了督促两位表哥读书，现在肉价贵，油渣几个人分没多少。
季春梅用力的点头，语气从没有过的真诚：“云芷你真是个好人。”想到以前背着吃独食，心里更难过了。
好奇询问：“你们在干什么了。”
熊才学抢先搭话：“云芷教我们写字了。”
季春梅嗓音骤然拔高：“云芷你认字，还会写字。”
“是呀，是呀，云芷妹妹可聪明了，我大伯说了，云芷这样聪明肯定能通过学堂。”云芷瞅见她不太好的脸色，扯了扯傻啦吧唧的大表哥，心说我的哥你少说两句吧。
但熊才学以为表妹被夸高兴，说的更起劲了：“你不知道云芷半个时辰就将百家姓认完了，表姑一直后悔没早点送去，不然还能作诗了。”
季春梅急切追问：“云芷要去上学堂。”
这会季云芷抢着答话：“还不一定了，要等通过了才能进去。”
回过头拽了拽大表哥：“表哥我们快些认字吧，不然油渣全部都是我的。”
熊才学连忙点头，一行人又开始在河滩上练习如鸡爪写的字。纸和墨水都贵，笔也害怕写坏了，所以他们要练习好久才舍得写一张，这还是在云芷极力劝阻之下。
忙起来之后没人顾及站在一边失魂落魄的季春梅，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云芷竟然要读书了，云芷要去城里读书。读书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晚上睡觉也听到娘说以后送哥哥的儿子去读书，还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送哥哥多读几年书。
她也想念书，她见识字的人都是白白嫩嫩的，身上还香，绝不是一身泥土腥味。
就这样，季春梅割猪草的心早飞到天边去了。
甚至开始幻想，要是娘只生自己一个就好了，她会不会也能去读书。转念一想更不可能，隔壁三水婶子生了五个女儿都一定要生儿子出来，三水婶子还说自己和娘福气好，娘不用受罪，自己也不用带妹妹，反而是家里最小的。
以前季春梅可骄傲了，现在却有些失魂落魄。
桂花姑姑就没有生儿子，难道她不害怕吗？
以前她还庆幸桂花姑姑不是自己的娘，如今竟只想替代云芷，云芷还有银锁，自己都没有。她只有一个很小的镯子，连花样都没有，云芷的上面有特别好看的花纹，还缀着铃铛，一响一响的可好听了。
止住的眼泪再次往下滚，背着猪草就往家里赶，浑浑噩噩的将猪草往院子里一放，一头扎到床上了。
院子里是母亲的咒骂声：“死丫头，你就割一半，这么早回来做什么，谁又惹你了，叫你做点事情推三阻四不情不愿，以后去婆家不被打死。”
季春梅突然爆发了，哭着叫嚷：“怎么就要打死我了，哪有当娘这样咒孩子的。”
季二推了下王氏：“你说话可真不好听，春梅不是你亲闺女，你不盼她的好。”
王氏自己也有些委屈：“我说的也没错啊，家务活都干不利索的女子，去婆家不就是被各种嫌弃，嫌弃和打骂有什么区别。”
但她还是摸进厨房，悄悄给女儿煮了两个鸡蛋。
塞到她枕头边，摸摸春梅的额头，细心嘱咐：“偷摸吃了，别叫人看见。咋一回来就往床上呆，有谁欺负你了，还是村里人说你闲话了。”
王氏心里一合计，这些天她都不愿意出门，更何况是春梅，准是被那些没个轻重的小孩奚落了，心里更恨婆婆了。
看到闺女抽泣的声音，如何不心疼，温柔的哄：“悄悄吃了，别哭了，娘给你两文钱，去货郎那里买点糖甜甜嘴，记得吃完了再回来。”
王氏一想，糖指不定涨成什么样了，一狠心给了五文。
春梅手里握着五枚铜钱，哭的更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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