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城门口。
江浪刚接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便不由分说地往前狂奔，看那方向，正是朝着姜家高定绣坊而去。
“你这小子，慢些！慢些！” 老者被他拽得踉跄，喘着粗气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可经不住你这般折腾！”
这老者正是漕帮最精通造船的钟大全。江浪回头喊了一嗓子：“钟爷爷，您难道就不想亲眼见见那图纸？”
“啥图纸？” 钟大全摸了摸胡子，一脸茫然，“帮主只说让我火速来京，却没说清是何事。”
“是能远渡重洋的出海大船图纸！” 江浪语速飞快，简要描述了图纸上船只的规模，只听得钟大全眼睛一亮。
话还没说完，钟老头脚下一发力，竟如年轻小伙子般一溜烟跑了出去，没等江浪反应过来，他又折了回来，急声道：“图纸在哪儿？快说！”
“在姜家高定绣坊的东家手里。” 江浪连忙答道。
“小子，我先走一步！” 钟大全话音未落，人已化作一道残影，朝着绣坊方向疾驰而去。
“钟爷爷，您知道路咋走吗？” 江浪在他身后大喊。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呼啸而过的风声。
“罢了罢了。” 江浪无奈摇摇头，心中暗道，“人家武功高强，脚程可不是自己能比的。” 说罢，他也运起全身脚力，快步朝着姜家高定绣坊赶去。
姜家高定绣坊门口，钟大全望着门楣上大大的招牌，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朗声道：“姜家绣坊的东家何在？”
这声呼喊内力浑厚，穿透院墙，直传到三楼。
芳霏正伏案修改图纸，忽闻这带着内功的喊话，心中一凛：“莫不是卫国公夫人没能暗害成功，竟直接派了人来明杀？”
可转瞬一想，她不至于如此没脑子。
当即从窗户纵身跃下，稳稳落在铺子门口，看向老者，拱手问道：“这位阿爷，晚辈便是姜家绣坊的东家。不知您找我有何要事？”
钟大全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神满是狐疑，咂咂嘴道：“这般大船的图纸，竟是你这小姑娘画的？”
方才江浪描述的船只规模，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出自这样的小姑娘之手。
芳霏脑中灵光一闪：图纸？再看这老者的气度与身手，心中已有了计较，又细细打量他片刻，试探着问道：“这位阿爷，莫不是漕帮派来的前辈？”
“算你这丫头有眼力见！” 钟大全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喜色，连忙追问道，“既然对上了，那图纸在哪儿？快拿出来给我瞧瞧！”
“阿爷里边请，随我来。” 芳霏笑着侧身引路。
等江浪气喘吁吁赶到绣坊时，只见钟大全正与芳霏围坐在后院厅堂的桌前，两人对着桌上的图纸热络地讨论起来，时而争执，时而击掌叫好。
芳霏在京中与钟大全对着大船图纸细究细节、各抒己见之时，姜家村的如意正忙着收贮棉花，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只见一辆辆骡车、马车自姜家村外缓缓驶来，车斗里满满当当装着轧好的棉花，鼓鼓囊囊如堆雪一般。
赶车的皆是清乐县先前跟着姜家学种棉花的地主家仆人，皆是按先前约定，将收获的棉花尽数送来姜家。
姜阿奶站在院中看着一车车棉花源源不断运进来，先填满了姜家小院的库房，又朝着姜家老宅的库房继续堆填，脸上既欢喜又带着几分忧心，拉着如意的手问道：
“如意啊，你瞧瞧这堆成山的棉花，咱们自家用哪能用完？你这般收进来，莫不是要拿去变卖？”
“阿奶，我没打算卖。” 如意笑着摇头，眼中带着几分笃定，“我想把这些棉花都做成厚实的袄子，捐给北疆戍边的将士们，您看如何？”
这念头在如意心里盘算了许久，只是一直没寻着合适的时机说出口，如今阿奶主动问起，便索性坦言相告。
“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自然是好！” 姜阿奶当即点头赞许，随即又面露心疼之色，蹙着眉道，“只是这般多棉花，还要雇人做袄子，得花不少银子吧？你先前收棉花时，一张张银票递出去，阿奶都看在眼里。这般下来，你会不会赔太多？”
小老太太虽说如今手头宽裕了，见识也广了，可终究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见不得这般大笔银钱往外花，难免替如意心疼。
“阿奶，北边的冬天冷得刺骨，北疆将士们要想打胜仗，总得先吃饱穿暖才行。”
如意握着姜阿奶的手，语气恳切，“咱们捐这些棉衣，不过是尽一份绵薄心意，说起来也只是损了一季的收成，咱家如今不差这些。可对那些将士来说，这一件棉衣，说不定就能在关键时刻保住一条性命呢。”
虽说大夏近年来还算风调雨顺，可架不住南北两处都在打仗。
户部拨下的军饷本就精打细算，再加上层层流程周转，到了将士们手里，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尤其北方的天气，说变就变，一阵寒风刮过，或许一夜之间就会大雪纷飞，将士们缺衣少穿的日子难熬得很。
“丫头，你心里有成算就好。” 姜阿奶本就是心软之人，一听这话，眼眶不由得一酸，拍着如意的手道，“我这双眼睛还算利索，回头做棉衣，我也能出份力。再叫上你里正奶奶、隔壁王奶奶她们，人多手快，总能多做几件。”
“好嘞！阿奶，那就麻烦您张罗啦！” 如意见姜阿奶这般爽快，心里暖烘烘的，一把抱起小老太太，原地转了个圈。
“你这丫头！都把阿奶转晕咯！” 姜阿奶嘴上嗔怪着，脸上却忍不住笑开了花，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啥事儿这么热闹？”
姜老爹赶着骡车从姜家老宅后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笑着的老婆子。
他一大早便去州城送米线和肉酱，这会儿才赶回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风尘。
“阿爷，我们正说捐赠棉衣给北疆将士的事呢！” 如意笑着把事情缘由又说了一遍。
“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姜老爹看得更长远，当即点头赞许，“将士们在前线保家卫国，咱们在后方帮衬一把，是该当的。”
“阿爷，还得劳烦您明日去裳裳姐那里跑一趟。” 如意接着说道，“先向她取用些棉布，送到如意庄去。让庄里的人每人留够两身过冬的棉衣，剩下的布料，便都用来做给军中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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