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湘瑶的话直接命中了老唐的脉门，他先是一惊，抬眼看着这个虽然穿着当地茶农的衣服，却明显漂亮得过分的女人，然后点点头默认了她的话。陈湘瑶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清竹村没别的资源，就靠着这个厂子养活大家，新设备一上来就要裁员，村里人是指着我的后脊梁杆子骂呀。”
老唐看上去怎么也六十多了，说起这些辛酸事，居然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
李墨曜心里有数了，这也是老谢向对方推荐自己的原因，他一个人走出了厂房，在户外来回踱步。此时太阳已经要落山，山坳间的工厂区传来习习凉风，他看着准备下班的工人思索了许久。
对这样一个小厂，他基本能做到一目了然，该做哪些工作也心中有数，难点就在数控雕刻机的操作，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如果用技术解决人员操作的问题不是不可以，但那需要更多的投入，这个一个小厂能承担多少投资？就算竹制品卖得再好，恐怕也不如谢老板的粤海居。假如他们学雷锋做好事，帮帮他们也不是不行。比如引入人工智能，把复杂的操作变简单，那样的话设计师只需要提供思路即可，再搞出一个傻瓜式辅助软件就能进行生产，可那不是他们来此的目的，何况就业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
看着李墨曜在思考，几个人远远地打量着，没人打扰他，思前想后，李墨曜决定先慎重。
“抱歉，一时间我也想不到好方案，容我几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
唐老头儿的眼里闪光过一丝失望，不过这事儿已经难为他好长时间了，总得容人家想想，于是又换上了一副笑脸。
晚宴是地道的湘菜，看着当地人在大锅灶前忙前忙后，辣香味引得两个外乡人一阵咳嗽。
“我们这里讲究‘能吃辣，能当家’。”
唐老头儿一边讲着当地风俗一边招呼着客人。
本来还算能吃些辣的李谢两人一遇到真正的道的湘菜，辣得他们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的灌啤酒，不一会儿就喝多了。听了唐老头儿的话，谢贝迪一边咳嗽一边说：“果然……唐伯能吃辣，能当得了这清竹村的家，咳咳……”
晚宴过后，带着醉意，谢贝迪来到李墨曜的房间。如今农村的住房不仅不简陋，反而宽敞得很，即使谢贝迪来回踱着步子散酒，依然不显得局促。
“情况你也看到了，做这样的活儿怎么也得磨合两三个月，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
李墨曜也晕晕乎乎的，不过他还算地道：“我们不做大不了给工先锋做嘛。”
“那我们来干嘛？”谢贝迪似乎没有什么耐心了。
“我在想我们的路在哪儿，万事开头难，如今的我们不缺这两三个月，但我们不是来接订单赚零花钱的……”
李墨曜刚想侃侃而谈，陈湘瑶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还大男人呢。”带着不屑的声音，陈湘瑶推门就走进了房间。
李墨曜激灵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他没想到陈湘瑶这么生猛，但看到她的脸色时才发现，这会儿老板娘的基因又激活了，没办法，不管她说什么都得聆听训示了。
“乡民们不在意你们有什么样的过往，有什么样的学历，你得给他们办实事儿，他们才能支持你，这里的人虽然倔强，但都是真性情。”
听了陈湘瑶的话，谢贝迪表示反对：“你没听唐伯说嘛，村子里的人给他的压力很大……”
“因为唐伯是本地人，他又是村长，这是他的责任，你们是外乡人，不一样的。”
“哦……”谢贝迪不语了，有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忘记这女人是本地人。
“做是肯定要做，可是能带来什么呢？”李墨曜坐在床边低语。
“做不一定能带来什么，可不做一定什么都没有，你们现在还怕浪费时间吗？”
李墨曜先前还在说不差两三个月的时间，这会儿被陈湘瑶点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一拍大腿坚定地赞道：“干！站得太高没有用，我们得脚踏实地。”
“干？怎么干？”谢贝迪不解。
李墨曜白了他一眼：“你不会JAVA和c语言吗？当然是当码农啊。”
谢贝迪嘴巴张了张，没想到李墨曜会说出这样的话，码农啊……这要在过去，不过是服务链的末端环节，但现在嘛，他也一拍大腿：“干！反正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第二天一早，吃早饭的时候两人就把想法一唐老头儿说了，老唐乐的直拍大腿，立即吩咐招待所的服务员多加几个鸡蛋。陈湘瑶看着他们露出了少年般的笑容，脸上也浮现出了喜色。
……
……
“丫头，你家在哪儿啊？”
两个男人决定从头做起，真的把自己当成普通的码农了，看着他们工作的样子，好像刚找到工作的应届毕业生啊。人有的时候就是需要一些精气神，而陈湘瑶则因为不自觉被勾搭出的乡音而很快被清竹村的人认做自己人。
老唐头儿的老伴儿看着这丫头亲切，非要邀她到自己家来住。两人一早采野时，老太太就忍不住过问陈湘瑶家里的情况。
陈湘瑶眼里闪过一丝忧色，还是说了实话。
“上星村……”
“哟，上星村可没什么人啦，这几年要规划，那片地方可能要拆了。”
老太太随口的一句话让陈湘瑶的心为之一动，愣神间一不小心扎到了竹刺上，她倒吸一口冷气。
“哎呀，说了要你戴手套你就不是听，看你这细皮嫩肉的，要不是你这乡音真想不到十里八乡还能出你这么出落的姑娘。”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拿过手帕替她包上了。
看着粗布手帕包在手指上，陈湘瑶的心念动了，如今没什么人还会用手帕了，这明显是村里做的传统手工艺品，不知怎么着一向情绪控制得很好的陈湘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扑簌地掉落下来……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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