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兰州县已苏醒，早点摊蒸腾的热气混着吆喝声扑面而来。
沈婉兮倚在窗边，看着街边小贩熟练地烙饼切肉，仿佛昨夜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
用过早饭，她对候在一旁的阿伍道：“血刃堂和影杀阁即刻出动，重点查兰州县与肃州府的人口异动、货物往来。”
目光扫过昨夜同行的暗卫，他们衣甲破损处还凝着黑血，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
“你们先去歇着，养足精神。”她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几粒浑圆的丹药，“服下这聚元丹，外伤内伤一并调养。”
待众人退下，沈婉兮推开客栈雕花窗。
接下来这几天，血刃堂和影杀阁的人打听消息。
一发现可疑的人和地方，沈婉兮就带着马紫茵、陆逸赶过去查看。
有时候是藏着武器的废弃仓库，有时候是形迹鬼鬼祟祟的商队，他们一路查一路处理。
就这样连着忙了五天，肃州府和兰州县被他们翻了个遍。
可疑的窝点被端掉，有问题的人也都被处理。
原本暗藏危险的地方，渐渐恢复了平静。
眼瞅着离过年就剩两三天了，沈婉兮写了封信，让阿伍要是碰上沈玉泽他们，就把信交给他们。
交代完这事，她就带着人离开了兰州县，准备回桃源村过年。
临走前，沈婉兮掏出一千两银子给阿伍，说：“兄弟们过年好好吃顿热乎的，想买啥就买点啥。”
腊月三十的暖阳斜斜地照着山道，沈婉兮三人的衣袍沾满尘土，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急切。
转过最后一道山坳，桃源村熟悉的炊烟袅袅升起，远处传来孩童燃放爆竹的脆响，混着此起彼伏的杀猪宰羊吆喝声，直往人的心窝里钻。
沈婉兮望着村口那棵挂满祈福红绸的老槐树，眼眶突然发烫——树下正站着拄着拐杖的沈阿婆，白发在风中轻轻晃动，像是在寒风里守了许久。
她是村里为数不多，知道沈婉兮去西北的人，她已经站在槐树下两三天了，从早上站到晚上。
他家就只有一个孙子，还去当了兵。
如今家里只剩她和老伴。
“阿婆！”沈婉兮翻身下马，裙摆扬起一路枯叶。
老人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颤抖的手紧紧抓住她的胳膊，嘴里念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眼角的皱纹里蓄满了泪。
不知道说的是沈婉兮还是谁？
沈婉兮见状：“阿婆，狗剩哥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马紫茵也快步上前扶住老人，从包袱里掏出给老人带的点心：“您快尝尝，这可是兰州城最有名的桂花糕。”
村道上渐渐围拢来乡亲们。
王婶子一把拉住沈婉兮，硬往她手里塞了两个热乎乎的黏豆包：“可算盼到你们了！你大嫂昨儿还念叨，说今年年夜饭就缺你们。”
远处传来欢快的犬吠，沈婉兮家的大黄狗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围着她又蹦又跳，尾巴扫得她裤脚沾满草屑。
走进院子，屋檐下挂满了腊鱼腊肉，窗棂上贴着崭新的窗花。
冯苗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手里还沾着面粉，眼圈却红了：“快进来暖和暖和，锅里炖着你们最爱吃的红烧肉！”
沈婉兮望着满院的年节布置，鼻尖一酸。
呀！幸福的感觉。
不管你去往何处，何时归家，家里都有人念着你，想着你。
这种感觉很奇妙。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香气四溢的年夜饭摆满圆桌。
沈婉兮给大家斟满米酒，听着大哥讲村里今年的收成，看着侄子（女）举着糖瓜嬉笑打闹，忽然觉得，西北的腥风血雨都成了遥远的梦。
此刻围炉守岁的烟火气，才是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人间。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青瓦白墙上，沈婉兮提着刚蒸好的枣泥糕，踩着爆竹碎屑挨家拜访。
大伯家堂屋门扉半掩，她轻叩木门，便听见屋里传来孩童嬉笑。
推开门，大伯母正往八仙桌上摆碗筷，看见她眼睛瞬间亮了：“婉兮可算回来了！快让婶子瞧瞧，瘦没瘦着？”
沈婉兮笑着将糕点放下，“大伯，我这次来，是给您报喜的。”
她挨着沈正奇坐下，“尘堂哥他们在西北立了大功，不仅平安，还升了官职。”
布满皱纹的手猛地攥住她的胳膊，浑浊的眼睛泛起泪花，颤抖着嘴唇却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抹眼角。
他不期待他们能升官发财，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
从大伯家出来，沈婉兮又往理正伯家走去。
院子里飘来炖肉的香气，理正伯正蹲在墙角劈柴，见她过来立刻丢下斧头，沾着木屑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丫头，快进来！你理正婶子念叨你好久了。”
屋内火盆烧得正旺，理正婶子端来一碗桂圆红枣茶，沈婉兮捧着暖手，将堂哥们的喜讯细细说来。
“好啊，好啊！”理正伯笑得合不拢嘴，烟袋锅子在炕沿敲得咚咚响，“咱们桃源村出息了！等开春，得好好摆几桌流水席！”
沈婉兮看着老人激动的模样，心里也跟着暖烘烘的。
难道这就是亲情？
夜色渐浓，各家各户的灯笼陆续亮起，她踏着月光往家走，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在夜空中炸开绚丽的花火，映得整个村子都染上了喜庆的红。
大年初一的晨雾还未散尽，沈婉兮便带着马紫茵、陆逸、沈书、冯苗和三个孩子匆匆出门。
山道上积雪未化，几人踩着咯吱作响的薄雪疾行，呼出的白气在冷风中凝成细小冰晶。
转过山坳，远远望见外祖母家的青砖小院，院里腊梅开得正盛，红得像要把寒意都烧化。
“外祖母！”沈婉兮还未跨进门槛就高声喊道。
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外祖母拄着桃木拐杖迎出来，蓝布围裙上沾着面粉，显然正在忙活。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颤巍巍的手拉住她的胳膊：“可算把你盼来了，快进屋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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