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俩儿子这副模样，秦兰花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十指有长短，她生养的这几个孩子里，唯今她能指望的，就只剩三壮和四壮了。
要是这俩孩子从此和她离了心，那将来老了，她岂不是连个指望都没了。
心慌之下，秦兰花张嘴就想解释。
林飞鹰一把拉住她胳膊，沉声道：“够了，别再说了。”
竟莫名有些发慌。她张了张嘴，那些准备好的辩解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耀祖这名字的缘由再没人比他更清楚。
这原取给六壮的名字，只因为孩子生的黑，不受亲娘待见，就连娘胎里取定的大名，都被亲娘给了哥哥。
被男人这么一拉，秦兰花的情绪反倒是找到了宣泄口，她猛地甩开林飞鹰的手。
带着哭腔喊道：“啥够了，够啥了，我是他们的亲娘，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亲娘更疼孩子，三壮憨实踏实，四壮聪慧活络，俩孩子我都盼着他们好，难道我盼着自己儿子好，也错了。”
“盼着儿子好没错，可踩着别的孩子盼，那就错了。”
梁青娥霍然起身，眼里满是冰锐寒芒：“六壮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就因为他黑些，打小就不受你这亲娘待见，你告诉我，六壮又做错了啥。”
听婆婆替六壮鸣不平，秦兰花气愤的胸脯剧烈起伏。
这小崽子黑的炭头一般，她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和男人生的都不差，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这么一个黑东西。
但这些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却不敢宣之于口，她知道男人有多看重这个小崽子。
四壮眨眨眼睛，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阿奶，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说话一直不中听，其实心里很疼我和三哥的，阿奶，你别生气了，我代我娘和你认错。”
话音未落，四壮跪在了梁青娥的脚边，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三壮见状，忙也跪了下来，他不善言辞，只让梁青娥别再生气，咚咚咚也开始磕头。
梁青娥拉完这个拉那个，见俩孩子额头都磕红了，忍不住暗暗叹气。
陈秋莲从怀里掏出手帕，把二人脑袋瓜上的泥灰给擦了去，又温言细语安慰了几句。
见妯娌又开始拿这些手段收买孩子，秦兰花好悬没气个半死，只她不敢再吱声，只在心里痛骂陈秋莲。
梁青娥懒得再同她啰嗦，直接道：“老婆子我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也想过几年清净日子，这样吧，往后各房各吃各的，老二两口子不在家，大壮二壮就跟着我老婆子。”
闻言，陈秋莲忙道：“娘，这怎么行，娘岁数大了，正该我们做儿子儿媳的在跟前照顾，娘把我们都赶出去，孩他爹要是知道，该多伤心啊。”
秦兰花想说啥，却被林飞鹰死死按住胳膊，他扑通一声跪在当地，眼眶红成一片。
“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娘要过清净日子，儿子不敢违逆，只当年爹去时，我在爹坟前发过誓，一定要好好孝敬娘，娘这会儿说啥各房单过，等清明节烧祭，儿子哪还有脸去见爹呢。”
说着说着，老大的一个汉子，呜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儿子哭的伤心，梁青娥不觉也有些心酸。
那些年娘几个依偎着过活的时光，仿佛都回来了。
只是，她扭头瞅见秦兰花，心尖上的一丝酸楚，顿时变得冷硬起来。
这娘们尖酸又刻薄，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再这么混下去了。
见老娘态度坚决，林飞鹰仍不死心，便开始使拖字诀。
“娘，分家是大事，要么等大哥从码头回来，咱们再细细商量，若娘还坚持如此，当儿子的再不说啥。”
梁青娥想了想，见陈秋莲面上满是无措，遂点头同意：“也行，这事确实得当面知会你大哥一声。”
至少，她得让大儿子知晓为啥分锅吃饭，也省得大儿媳无端背锅。
梁青娥坐在院里，饶有兴致晒着太阳，陈秋莲拿一个凳子，也坐在了太阳底下。
林飞鹰和秦兰花都不敢坐，只目露焦灼瞅着敞开的院门。
三壮四壮都有些无精打采，梁青娥把俩孩子唤到跟前。
拍拍他二人的肩膀，轻声道：“莫怕，这事和你们小孩子不相干，便是分家了，想啥时候来阿奶家里，都成。”
俩孩子眼睛顿时就亮了：“真的吗，阿奶不会栓院门。”
他们的玩伴里，也有爷奶俱在，而把家分了的。
据他们的小伙伴说，打从一大家子分家后，每到饭点，他们爷奶都会把院门栓上，生怕分出去的孙子孙女们，来家蹭饭。
三壮四壮还曾碰见过小伙伴砰砰拍门要进去，但那院门栓的是真紧啊，愣是咋敲都不给开。
甚至有时拍的屋里人烦了，那负责赡养老人的儿媳，还会出来痛骂孩子。
这会儿俩孩子听到阿奶说他们想啥时候过来都行，心里轻松之下，脸上也露出了两分笑模样。
“不栓门，要是栓门了，你喊人。”梁青娥给俩孩子吃了颗定心丸。
俩孩子点点头，忽然就觉得分家也没想象的那么可怕。
阿奶还是他们的阿奶，他们还是能和哥哥姐姐们一处玩，不过就是不在一起吃饭了，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
众人直等了小半个时辰，林老虎方才赶着牛车，慢悠悠晃进院门。
待他说完码头的事儿，梁青娥便把各房往后分开吃饭的事儿，说了出来。
林老虎立马跪了下来，极力反对：“娘，你老人家的心意做儿子的不敢违背，只我是长子，娘理应由我和孩他娘照顾奉养，现在娘大剌剌说啥分家，敢是儿子和媳妇哪里有不孝顺的地方，惹娘伤心了。”
看着跪在脚边的大儿，梁青娥无奈道：“你和你媳妇都是好的，人多事也多，老婆子我没精力、也不想再收拾烂摊子了。”
见林老虎还要说话，梁青娥直接道：“莫要再多说，放心，就算是为了少出人服徭役，娘也不会把分家这事给坐实，等开春把大围墙夯好，咱们再分锅吃饭，只是分开吃饭，旁的啥都不变，有围墙遮挡，外人看来，咱们还是一大家子，至于田地和公中的银钱，等你们兄弟啥时候要分，娘再给你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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