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军回归，所有人都获得了一个月的假期，可以回地球团聚。赵辰星没有第一时间回去，却先来找了张松阳：“说好的事，你没忘吧？”
张松阳沉默片刻，道：“或许，你应该再考虑一下你的选择，这可不像冷静睿智的赵辰星。”
“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我不会改变初衷。除非你直接拒绝我。”
张松阳的目光有些躲闪，“好吧，我现在就去找老谭，等我的消息。对了，来了之后可不许摆班长的架子，坏了我团长的威严。”
赵辰星脸上浮起微笑：“你团长的威风可比班长大多了。”
三月二十日，张松阳去找胡青英确定假期，胡青英却在她的办公室发呆。
“想什么呢，姐？”
看到张松阳，胡青英收起放在桌子上的双腿。“后天我就要回地球了。”
“好事儿啊，这么久没回家，早就想家了吧？”
胡青英苦笑摇头，“你知道我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是相亲，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相亲。”
“那又怎么样？顺眼了就处，不顺眼转身走就行了呗，外星人都投降了，难道这个世界还有过不去的事儿？”
“傻小子，如果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你来干什么？”
“我请假，也回去看看。”
“行，团部的事交代清楚，安排好轮休，你就可以滚了。”
“诶，那我先出去了。相亲的事，不明白的话，可以找我帮忙啊，反正我假期的事也不多。”
“笑话谁呢，滚吧！”
团部的事早已安排妥当，飞行员的假期不会集中在一起，机库每日都有人值班。
什么行李也没拿，下一刻，张松阳就出现在了三亚锦屏山太空军阵亡将士陵园，常之华的墓前。
陵园应该是有人定期打扫，所以周围都很整洁。墓碑排列得就像受检阅的战机纵队一样整齐，这种作风连死后都在保持。
石碑上有常之华的照片，整齐的军装，倾斜的贝雷帽，定格的脸庞依然挂着微笑。张松阳摸着照片，凝立片刻，又从旁边采了些三角梅放在墓碑前，说道：“常之华，你一句话不说就走了，你可知道这些年，我心里的苦啊！”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把你调到我的团里，如果不是那样，说不定你就不会死了。”张松阳摘掉大檐帽，捋了捋头发，“我在那段日子，与其说是恨孟娇阳，还不如说是恨我自己。如果不把你调到我那里，如果不让你跟着去执行任务，就不会有如今这个结果。但是，一切都晚了。你魂归天界，我却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
微风拂过山岗，山花林木一阵轻摇。张松阳看向远方，白云低垂，海天一线，倒是个长眠的好地方。只是常之华的墓旁已经被另一个牺牲的女兵占据，并没有给他留位置。
“那天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你不知道，其实我当时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有些期待，我还留下遗书，说让他们把我跟你葬在一起。但现在看来，恐怕他们很难完成我这个愿望。”
“幸好我没死，不然，谁来安慰我的父母呢？又该由谁来照顾你的父母呢？”
他看着常之华的照片，照片里的人也微笑看着他。
“赵辰星的心意，我察觉得到。但是我心眼小，容不下第二个人。我也不敢再往前一步，那样对她不公平。”
沉默一会，张松阳又继续道：“外星人被打败了，签了和平协议，我不知道算不算给你报了仇，但是我们能做到的也就这样了。造物主以万物为刍狗，想来是不关心我的仇恨的。不过好在，不必打仗了，也不必死人了，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
又沉默一阵，张松阳扣上大檐帽：“行了，我该走了，我现在要去看看你父母，两年没看他们，也不知道他俩现在过得怎么样。我一直希望他们能够走出阴影，快乐起来，但是，他们爱你有多深，伤的就有多深，这种伤，一辈子也难以愈合。行了，我走了！”
江苏那座小城的一个偏僻街角，张松阳从后面走出。他先是给父亲打了电话，说下午就能回家。又走进附近的菜市场，买了许多蔬菜瓜果，又买了几斤牛肉和两只新宰的鸡，这才拎着向常家走去。
两年不见，这栋小楼没什么变化，只是屋顶边缘做了修葺，窗上换了新雨搭，小院也没了杂草，两边栽了两排鲜花。张松阳很欣慰，看来这老两口已经走出来了。
放下袋子，伸手敲门，“来了，谁呀？”
脚步声响起，门开了，里面的常妈妈抱着一个孩子，看到张松阳，“是囝囝来了，快进来，快！”
先是惊讶，后是欢喜，最后竟然还带着点难为情。
常父也从楼上下来了：“哟，是松阳！什么时候来的？听说你们又打了胜仗，真是太好了，哈哈！”
常父声音洪亮，头发也全黑了，不知道是染的还是什么缘故。
张松阳震惊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叔叔，阿姨，这是……”他看着常妈妈怀里的小孩，那个小孩子约摸半岁大，也正好奇地盯着张松阳看。
“她叫……常乐乐，是去年……那个出生的，也是个女孩，哈哈。”常父也有些脸热，不自觉地揉着鼻子，“快别站着了，坐，坐！”
张松阳半张着嘴，又过了一会才笑道：“真是恭喜叔叔阿姨了，那个老来得子……不是，是喜得千金，她叫常乐乐，一定给二位带来不少欢乐吧？来我抱抱，妞妞乖——！”
常乐乐似乎是感觉到了张松阳的善意，伸开双臂让张松阳抱了过来。常妈妈不自然地搓着手，“啊哟，你看，这姑娘也是个知远近的，第一次见面，就跟囝囝亲！”
“你去做几个菜，今天我跟松阳喝几杯！”
“好！”说着常妈妈再次看向小女儿，见她不哭不闹，反而一直打量着张松阳，甚至还“咿咿哦哦”地跟张松阳说话，才放心地去了。看到张松阳带来的大包的菜果肉食，忍不住说道：“啊哟，囝囝拿了这么多东西，都没有地方放了，你一会带走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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