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屋外唯有风刮过窗棂的轻响。虎子坐在床沿,左手紧紧抓着床沿木栏,右手从背后缓缓勾住外衣领口,一点点往下褪去。
布料擦过后背的鞭伤,尖锐的疼痛瞬间窜遍全身。他死死咬着下唇,没让痛哼出声,额角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
直到外衣“哗啦”一声落在床尾,他才松了劲,强忍着轻轻喘息,不敢背过头去看那必定渗着血的伤口。
也在这时,“笃笃笃”的叩门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惊得虎子浑身一僵。他后背的伤还敞着,赶忙伸手去扯床尾的外衣遮掩,同时沉声道:“屋外何人?”
“虎子,是我高财。”门外传来高财沉稳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刻意放轻的意味,显然是怕惊扰了旁人。
虎子松了口气,却没立刻开门,先将外衣胡乱披在肩上挡住后背伤口,问道:“夜已深,怎还未歇息?寻我何事?”
门外高财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夜里睡得不安稳,瞧见你屋里的灯还未熄,正好有事要与你商议。”
话音落下时,他已推门迈步走进来,目光扫过虎子肩头歪斜的外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顺势往屋中凳子上坐下。
虎子见状,忙转身走到案桌边,借着拨灯芯的动作掩饰后背的不适,尽量平稳地说道:“有话便说,这时辰过来,怕是不止闲聊。”
“虎子,你受伤了?”高财的目光落在虎子肩头滑落的外衣边缘,那里隐约透着些暗红,语气中带着关切,伸手便要去掀他的衣肩。
虎子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手紧紧攥住外衣领口,勉强扯出个笑容:“没多大事,之前处理那三人时不小心蹭到的,不打紧。”
高财的手微微一顿,停了下来,缓缓说道:“我们也算是相处了不少日子,你可瞒不过我。今夜之事我已表明心迹,莫不是你依旧不信我,失了往日的兄弟情分?”
他语气平和,却让虎子心头一紧。虎子看着高财眼中的坦荡,又想起今夜他动手时的决绝,终于松开攥着衣领的手,垂眸低声道:“不是不信,只是……后背不过是犯错所受的鞭伤,怕说出来让你分心。”
话落,他才慢慢将外衣褪下,露出后背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还渗着血丝。
高财连忙起身上前,脚步放得很轻。他俯身看清那纵横的鞭伤时,眉头拧得更紧,指尖悬在伤口上方又收回,声音沉了几分:“何人下手竟如此狠?你倒是能忍,方才半点没露声色。”
说着,他转身从橱柜中取出伤药,那是个陈旧的瓷瓶。此前乞儿们外出乞讨难免磕磕碰碰受些伤,高财便在屋里一直常备着伤药。
高财拧开瓶塞,一股清苦的草药味立刻弥漫开来。他倒出少许药粉在掌心搓匀,才对虎子低声道:“转过身趴好,我动作轻些,忍一忍便好。”
虎子依言趴在床沿,后背刚放松下来,就感觉到微凉的药粉落在伤口上,虽带着点刺痛,却很快压下了那股火烧般的灼意。
他紧绷的脊背渐渐松了些,下巴抵着粗糙的床沿,闷声说了句:“多谢,倒是疏忽了,此前我们本就同住在这屋内。”
声音里还带着些未散尽的疼意,却没了方才刻意疏远的冷漠,多了几分卸下防备的松弛。
高财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轻轻揉开药粉,语气比之前更缓:“住了这么久,伤药放在何处,我又怎会不知。倒是你,为何要把那间宽敞的大屋子让给我?”
虎子闻言,下巴蹭了蹭床沿,声音愈发沉闷:“那屋子此前乃是胡叔住处,面向朝阳,你夜里怕冷,住着能舒坦些。我住这小屋就好,没那么多讲究。”
说这话时,他没敢回头,却能感觉到高财手上的力道又轻了几分,连空气中的草药味,似乎都柔和了些。
“这鞭伤亦是留了手,只伤了皮肉,未伤筋骨,这伤……可是你背后主家之人所为?”高财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指尖悬在一道较深的鞭痕上方,没再往下按。
“这也是我应得的惩戒,”虎子后背一僵,沉默了片刻才闷声道,“也便不瞒着你了,之前你也在旁,我给了胡叔离城限期,可他依旧贼心不死,暗地里勾连旁人,意图使坏,幸好被我主家之人察觉,及时拦了下来,否则……怕是要遭大麻烦。”
高财听着,手上动作停了,指尖轻轻落在他没受伤的肩头,沉声道:“这事也不怪你,胡叔本便不是善茬,你主家那边……没太过为难你?”
虎子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主家那边也仅是给了我这惩戒,也是为了让我能记住此次的教训,没太过怪罪,反倒支了笔银钱,说让我趁此机会将这牙行做得更大些,也能少受些旁人的气。”
高财听着,把最后一点药粉敷在伤口边缘,略一思忖道:“有这笔银钱打底,牙行想做大并非难事。往后有我与兄弟们帮你,定不会再出之前的岔子。”
虎子侧过头,目光落在桌角的油灯上,语气里带着些了然:“那此前胡叔那些人脉与关系,往后便要我们自己慢慢去笼络了。他走后留下不少空缺,若是抓不住,怕是牙行也难以为继。”
说到这儿,他撑着床沿坐起身,后背虽还有些发紧,眼神却亮了些:“不过也好,省得似之前总被他牵制,往后咱们凭本事做事,倒也干净。”
“牙行寻常买卖倒也仅是小事,只不过那贩卖奴仆与官衙作保之事?”
高财直起身,将瓷瓶收好,语气里多了几分郑重,继而说道:“胡叔在时,这两项事都由他寻人出面打点,咱们只搭把手。如今他走了,这两道门路若是断了,牙行的进项要少大半。”
虎子撑着床沿慢慢坐直,后背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眉头微蹙,指尖却紧紧攥住了衣角,语气反倒透着股镇定自若:“无妨,此事便由我来牵头。市署、司户参军,还有刑部那边,我去寻些关系搭线。过两日备些薄礼上门拜访,总能把断了的门路续上。”
说这话时,他眼底没了之前的懊恼,心里多了几分成算,有康管事与醉仙楼暗中协助,去寻那些管着奴仆登记、作保备案的小官小吏,亦能少走不少弯路。
高财见他淡定自若的模样,紧绷的肩线悄悄松了些,嘴角竟也勾出一点浅淡的弧度:“有你这话,我心里也踏实许多,原还想着你刚挨了罚,没心思管这些,没想到你早有盘算。”
“你有伤在身,也早些歇息,休养两日再去跑官署的事不迟。”
高财说着,走上前,顺手把搭在椅背上的外衫递过去,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牙行一切可全皆以你为主,你可莫要硬撑着伤体奔波,真若累垮了,反倒误了大事。”
虎子接过外衫,指尖触到布料上的余温,心里暖了暖,点头应道:“我明白,不会硬撑的,你也早些回屋歇着,明日牙行还要靠你坐镇,兄弟们亦都愿听你的。”
高财微微颔首,却没立刻转身,反倒沉声道:“我跟你说句实在的,从前在乞儿堆里,我只想着混口饭吃,不至饿死,如今跟着你打理牙行,才觉得日子有奔头。往后不管是应付何等麻烦,我与兄弟们都是你的依靠,定不会让你独自扛着。”
话落,他才转身离去,抬手轻轻带上门,没再打扰虎子休息。而油灯下,虎子握着外衫的手紧了紧,后背的疼意似乎都被这几句实在话冲散了许多。
而今夜这一幕,也藏着未来的影子,眼下为续门路犯愁的牙行,往后会在长安闯出偌大的名头,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林家在京中行事时,一份旁人瞧不见的助力…………
…………………………
上洛郡,城东李家后宅。
此时正堂内烛火通明,明明燃着十几支蜡烛,光焰却驱散不了满室的压抑沉闷。
堂中案桌两侧坐着的人皆垂着眼,案桌上的茶盏早已凉透,谁也没先开口。只有烛花偶尔“噼啪”一声轻响,更衬得空气沉得发紧。
李家家主李修文脸色阴沉,指节因用力攥着桌案边缘而泛白,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时,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怒意,使得那股低气压在烛火下愈发浓重。
“如今李家有难,你们心里若有谋划,不妨直说。”
李修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话里的急切却藏不住,显然是等着众人拿主意破局。
“家主,祸事既是大郎君惹出来的,那便将大郎君交出去,给对方一个交代,说不定还能保李家周全!”
说话的乃是李修文的亲弟,李修和,他皱着眉说道,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焦急:“咱们总不能不明不白地认下这亏,若真是他理亏,再议如何解决也不迟。”
话里看似在为李家打算、不偏不倚,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眼底藏不住的轻慢,却泄了底。
他既不想偏袒这个素来张扬的侄子,更不愿李家平白受辱折了脸面,甚至还藏着几分莫名的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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