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搞玻璃？“陆哲晏被饼渣呛得直咳，“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在...“话没说完就被浪头打湿了衣摆。
姜云霜笑着将梅瓶抛给他：“阿里木说西域有种黑石，遇火能化琉璃。“她忽然压低声音，“跟你上回说的'硅矿'可像？“
运河上飘来阵阵炊烟，混着陆哲晏的哀嚎：“姑奶奶你轻点！这是正德年的官窑！“
姜云霜将两枚铜钱弹在店小二掌心，惊得对方差点摔了茶壶：“听说昨儿来了队京城客商？“她指尖敲了敲柜台，震得账簿簌簌作响。
店小二绿豆眼转了转，竖起三根手指：“姑娘要见胡大当家，得这个数...“
“啪！“姜云霜将碎银拍在账本上，“带路费另算。“
客栈后院飘来马粪混着稻草的气味。络腮胡汉子正蹲在青石板上磨刀，刀刃在暮色里泛着寒光：“哪来的小娘子？“他抬眼时左颊刀疤抽了抽。
“城南姜家要收批官窑瓷。“姜云霜径直跨过门槛，绣鞋踩碎几根枯草，“听闻大当家有批钧窑货压在手里...“
汉子霍然起身，九环刀当啷作响：“谁他娘泄的底？“他铜铃眼扫向缩在廊柱后的店小二，“滚去喂马！“
姜云霜掀开篾筐时，暮色恰好漫进仓房。紫红窑变的釉色在残阳里泛着碎金，她指尖抚过梅瓶冰裂纹：“大当家好本事，连内务府封存的次品都能弄到。“
汉子蒲扇大的手突然按住箱盖：“小娘们眼毒啊！“他咧嘴露出焦黄牙齿，“这批货原是给吏部侍郎贺寿的，釉面火气太旺...“
“所以便宜了三成。“姜云霜突然从袖中抖出张泛黄礼单，“巧了，侍郎大人上月刚退了休。“她轻叩箱板，“三十套海棠式样的，按次品价算。“
马厩传来嘶鸣声，汉子眼角刀疤抽了抽：“四十两一套。“
“二十。“姜云霜抽走最上层梅瓶，“这胎壁厚得能当锤子使。“
汉子抄起九环刀劈在木箱上：“三十八！“
“二十五。“姜云霜从瓶底抠下块干涸的泥印，“京郊红胶土，烧窑时掺多了...“她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工部正在查私窑？“
汉子突然大笑，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二十八两，再送两套破口的！“
姜云霜摸出银票时，眼角瞥见墙角木箱缝隙里的鎏金釉色。她突然踢翻篾筐，惊得汉子拔刀横挡：“作甚！“
“这两套钧窑盏...“她弯腰拾起碎成三瓣的茶盏，“釉下藏着官窑暗记。“碎瓷片在掌心拼出“宣和“二字，“大当家莫不是把贡品当次品卖？“
汉子突然揪住她衣领：“小娘们找死...“
“西北风要起了。“姜云霜慢条斯理地理着衣襟，“大当家的货船还泊在燕子矶吧？“她突然摸出块鎏金腰牌，“巧了，新任漕运使最爱钧窑瓷。“
暮色渐浓时，二十套钧窑瓷装车。汉子盯着她背影啐道：“小娘皮比突厥马贼还黑！“
姜云霜忽然回头：“对了，那两套碎盏...“她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劳烦大当家包好，我祖父最爱拼瓷玩儿。“
姜云霜指尖拂过瓷枕上的冰裂纹，暮色里釉面泛着幽幽紫光。她突然屈指轻弹碗沿，清越的嗡鸣声惊飞了梁上麻雀。
“这海棠碗口沿有处缩釉。“她挑眉看向络腮胡汉子，“大当家莫不是把姑苏窑当钧窑卖？“
汉子蒲扇大的手拍在木箱上，震得篾筐里稻草簌簌而落：“小娘们眼力倒毒！“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牙齿，“这二十两的价还想挑贡品？“
檐下挂着的气死风灯忽明忽暗，姜云霜提起茶壶斟了盏茶。茶水注入杯盏时，玫瑰紫釉面竟泛出雨过天青色：“听说上月工部侍郎家的茶宴...“
汉子突然劈手夺过茶盏，浑浊的眼珠在釉面上来回扫视：“再加五两！“
“三套破口的抵价。“姜云霜从篾筐底掏出个豁口梅瓶，“这缠枝莲纹倒是适合插残梅。“她突然瞥见搬货的奴仆手背青筋暴起，“这位大哥当心，摔了可是要扣工钱的。“
奴仆闷哼一声，篾筐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络腮胡抬脚就要踹，却被姜云霜的团扇拦住：“城南榆钱巷的路可不好走，劳烦用双层稻草垫着。“
暮色染红了客栈马厩的瓦当，奴仆第三次搬着篾筐经过时，姜云霜忽然开口：“大哥这绑绳手法...在漕运上待过？“
奴仆手一抖，麻绳在篾筐上勒出深痕：“姑娘说笑了。“
“去年腊月燕子矶沉了艘官船。“姜云霜漫不经心地理着账本，“听说捞上来三十箱钧窑瓷...“她突然抬眸，正撞见奴仆瞳孔骤缩。
络腮胡汉子九环刀当啷出鞘：“小娘皮知道的忒多！“
“巧了，新任漕运使正缺个懂水性的。“姜云霜将腰牌拍在木箱上，“城南姜家还缺个护院教头。“她笑吟吟望向奴仆，“月钱比搬货多三倍。“
奴仆手中麻绳突然断成两截，汉子暴喝声惊起满院乌鸦：“曹老六你他娘的敢！“
唤作曹老六的奴仆突然掀开衣襟，腰间水靠泛着鱼腥气：“胡大当家的，对不住了。“他扯下头巾露出刀疤，“三年前你沉我兄弟时...“
姜云霜慢悠悠退到廊柱后，看着两人在货箱间缠斗。九环刀劈开篾筐时，碎瓷片如雨纷飞，她顺手捞起个完整的花瓶：“可惜了这窑变釉。“
当漕运衙役冲进后院时，姜云霜正抱着最后一套茶具跨出门槛。曹老六抹着脸上血污追上来：“姑娘说的护院教头...“
“明早到榆钱巷找王管家。“她将碎瓷片抛给他，“把这个带给漕运使，就说...“
晚风送来她未尽的话语，混着瓷器铺伙计的吆喝：“姜姑娘！您要的澄心堂纸到货了！“
姜云霜正要跨出院门，忽听东厢房传来阵嬉笑：“那姜记奶茶当真神了，四哥连喝三碗都不嫌腻！“她团扇一收，反手叩响了雕花木门。
“找谁？“门缝里探出张娃娃脸，鼻尖还沾着奶茶沫。
“听说诸位在寻姜记奶茶？“姜云霜晃了晃腰间鎏金令牌，“正巧我是...“
“姜掌柜！“屋里窜出个络腮胡大汉，正是方才卖瓷器的胡大当家。他手里还攥着半块酥饼，芝麻粒沾在刀疤上直晃悠：“老子正要找你！上次那奶茶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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