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快马到了南琼，李永年心中还在后怕。
当日徐将军托他与阿蛮送信，虽言明尽量早些送到。
可徐将军又不能命令他们，便多耽搁几日也不是不能。
若不是阿蛮想着早去早回，在施家多住些日子，他们那日定然不会当天就赶往南周。
谁也想不到，徐将军送的是一封求救信。
太子谋反后，其余皇子蠢蠢欲动。
其中母族最有势力的是五皇子与七皇子。
圣上命这二位皇子至南北二地督战，以安军心。
在北方与李永年一同战戎狄的是七皇子。
往槐县的是五皇子。
两个皇子存着较劲的心思，虽说出征前圣上并无任何许诺。
可从七皇子的话语中就能听出，他渴望提前结束战局的迫切。
奈何战场不由人控制。
五皇子负责的南边战役提前结束了不说，郁平王还彻底投降。
七皇子嘴上倒是没提什么。
可落后于五皇子，而且戎狄只是退兵，到底让他不甚痛快。
磨磨蹭蹭地不想回京复命，一同喝酒时也说过，这次的风头全归五皇子了。
李永年和阿蛮去槐县时，五皇子已经跟着投降的关家一起踏上了进京的路。
他们与徐将军谈及战况时也未察觉到任何异常。
直到信送到了徐将军故交手中，故交看到信就拧了眉，藏头诗中的含义让他眸中寒意与惧意交加。
之后调了药水洒在信纸上，徐将军真正想传达的消息显现了出来。
李永年这才知道，槐县出了大事。
与开国时不同，经过多年的联姻，关家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此次圣上也叮嘱了五皇子，若能不动兵戈，尽量以怀柔的手段取胜。
关家愿意自己投降是最好不过的。
便是不愿，只需着紧海防，不许关家军踏足中原。
时日一长，待其他战场收兵，关家见大势已去，也不会再垂死挣扎。
可五皇子为了抢战功，一到槐县便下令全军出击，包围南郁岛。
南郁易守难攻，岛上资源富足，连围多日无果。
就有幕僚出了主意。
提起建朝之时，关家占领南郁岛之事。
那时岛上皆是未开化的夷民，关无殃虽下令不许手下伤害土着，可夷民还是死了有近一半的人。
都是病死的。
南郁岛的夷民从未踏足过岛外，也未圈养过家禽、家畜。
日常生病都是受寒、腹泻一类。
关无殃上岛之后，岛上夷民染上了各种各样的疾病，发病症状比中土之人严重许多。
有医者猜测，是夷民原本生活的环境纯净，未受过外界的侵污，这才致使夷民难以抵御外来者带来的病症。
那时的关无殃下令，全岛焚烧艾草、苍术等物。
给夷民发放强身药物，凡从中土带上岛屿的物品也得经过艾草熏蒸，禽畜皆一一查验，务必保证无瘟。
这些年槐县虽与南郁岛相通，可上岛之人也需经过王府医者查验，就怕给岛上带去疾病。
五皇子闻言大喜，自觉把握住了决胜的关键。
先命水军撤军，使得郁王放松警惕。
又令手下之人四处找寻沾染病症之物。
之后就是接连不断地派小队人马佯攻。
待郁王将士迎战则做四散而逃状，实则是将带有疫病的东西全都丢在南郁岛上。
或是瘟死的禽畜，或是染了痘浆的衣物。
后来寻不到别的，腐烂的死老鼠也丢去了不少。
不知是哪样物件起了作用，南郁岛开始爆发疫症。
病死的岛民数不胜数，岛上十室九空，关家军差不多全军覆没。
这才逼的郁王投降。
因着此举有违天和，五皇子压下了消息，对外只说是水军骁勇。
又以家人子弟的性命相要挟，让关家人即便是上京也不敢对圣上道明实情。
徐将军虽是觉得这样做残忍，岛上岛民何辜？
可用此法能不损自己兵力就取得胜利，还有赫赫战功，遂也帮着五皇子隐瞒。
但很快，他们便遭到了反噬。
水军中有不少将士出现了与岛民相似的症状，一开始徐将军还未当回事，只让军医去治。
并隐瞒其他兵士，告知是普通伤寒。
可后来生病的人越来越多，生病的将士都被关在单独的营帐中。
徐将军心中越发没底，南郁岛上的惨状是他亲眼所见，自己的将士们是不是也将落得同样的下场？
五皇子却像没事人一般，只忙着关家人上京之事。
留下几个心腹盯着徐将军，还以徐将军在京中的家眷相威胁。
“反正生病的都关去北营了，只要放一把火，就什么都解决了。”
这是五皇子喜气洋洋地离去之前留下的话。
那时的他们以为把疫情控制在了北营，处决了病患就能无后顾之忧。
谁知道那些看似无碍的将士身上也带着病。
又将疫病带去了南琼。
这些是徐将军不知道的。
他只是不忍残杀自己的兵士，疫症虽凶险，尽力救治也有痊愈的可能。
可不管如何争取，五皇子留下的人都不愿放将士们一条生路。
半月后，水军将士们有五天假，营中大部分将士外出之日，就是他们放火之时。
他们也不放心徐将军，日夜监视，送出的东西也被查了又查。
尤其是信件，基本都由他人代写。
徐将军好不容易盼来了李永年与甄阿蛮。
为安身边监视者的心，徐将军当着李永年的面，先将信给了五皇子的人看。
“我那老弟，文绉绉的，你帮我看看用词可妥当，别叫他笑话。”
五皇子的心腹们虽是不悦，可信中并无不妥，才不再多言。
若非如此，随便什么意外，都能毁了李永年带出的信。
直到此刻，李永年都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徐将军信中满是忏悔，道此信为绝笔，他无颜面对天下人，只愿能来得及救他手下将士。
可几乎是看信的同时，南安王府就收到急报。
上京的郁王及王妃都因疫症而死，五皇子现在也命在垂危。
见事情瞒不住了，五皇子手下之人这才说出真相。
瘟疫不是小事，饶是南安王平日里万事不管，也不敢延误这个消息。
忙让手下叫南周所有官员齐聚，又给附近的总督衙门去了信，要一同商讨应对之法。
徐将军的故交就在其中，他手中的信件与王爷得到的消息互为印证。
自来瘟疫都无法可解，南周与南琼相隔不远，问明城中医馆，知南周还无病患。
王爷并几个高官商议妥当，准备先封死南琼城。
事态紧急，只能先斩后奏。
李永年得知了这个消息，才连夜赶来南琼城，想接走施益丰一家。
“明日一早，南安王的军队就会包围南琼城，到时候别说是人，就是蚂蚁都逃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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