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调律者亲临,整个广场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无论是收尾人、协会科员,还是暗中观察的各翼所属,无不深深垂下头颅。虽无人知晓首脑为何亲临,但那贯穿天地的碧蓝光柱,已是最直白的答案。
此刻,对于绝大多数卷入者而言,什么协会任务、什么奇点报酬,都已是遥不可及的幻梦。能保全性命已是最大的奢望。
然而,零星几个有心人注意到,这位降临的调律者,那完美无瑕的尊贵面容下,似乎隐着一丝极淡的…烦躁。
珍娜此刻的心情确实算不上愉悦。最近h巢似乎有些不安分,大张旗鼓筹办什么“炼丹大会”,号称探寻传说中的无上大道。
但据眼线传来情报,h公司背地里似乎还在谋划着什么,恰巧几个月后又是家主评选的日子,炼丹大会的决赛也将在同一时间进行。如此刻意的安排,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她本不欲过多理会这些翼内部的权力游戏,但得知游诺一行接下来的目的地正是h巢后,某种熟悉的麻烦缠身的预感悄然浮现。
并非她多疑,而是近年都市所有撼动格局的大事件——从脑叶公司的光芒到图书馆的诞生,从金枝的争夺到眼前拉曼却领的奇点,乃至那即将到来的h公司家主评选……其漩涡中心,似乎总有某个熟悉的身影。
想到这里,珍娜不由将目光投向静立场中的游诺,颇为不满地狠狠瞪了他一眼。后者疑惑地看着她。
见他如此无辜,珍娜心中那点烦躁顿时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算了。
她迅速收敛心绪,并未环视,只是平静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的呼啸:
“谁干的?”
无需指明,所有人都明白她在问什么。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舞台中央的堂吉诃德,以及游诺。
珍娜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尤其在游诺那毫不退让的守护姿态上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百年前,同样有人妄动这名为‘归墟’的前文明遗物,引动异象,扰乱秩序。你们可知,当年首脑是如何处置的?”
广场上一片死寂,无人敢答。
珍娜似乎很满意这噤若寒蝉的效果,继续悠然道:“首脑的眼中,血魔与人类同属都市子民,本可相安。奈何总有人觊觎不该触碰的力量,自招祸端。”
说着,她迈开步伐,黑袍下摆纹丝不动,径直向堂吉诃德所在之处走去。然而却被游诺挡住。
珍娜的脚步一顿,表情一僵。她抬起头,看向游诺那双平静的眼睛。
“让开。”她命令道。
然而游诺还是寸步不让。
“?”珍娜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握紧。这个人…是真没看懂局势,还是故意装傻?她明明是来帮忙收拾烂摊子的!
她深吸一口气,暗示道:“你该庆幸,今日前来的是我。”
游诺若有所思,眼神波动了一瞬,但脚下依旧未移半分。
珍娜莫名升起一股无名火,不过很快便释怀了。她家游诺本来朋友就少,现在还差点死一个,无法保持理智也是情有可原。
心思辗转间,珍娜忽然动了。
她的动作极快,一步欺近,右手探出,精准地掐住了游诺腰侧一块软肉,同时整个上半身几乎完全贴近,在外人看来,宛如首脑正在对冒犯者进行某种警告。
当然,在某些后巷的规矩中,这个行为又叫“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实际上,她的嘴唇几乎贴着游诺的耳廓,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急败坏又竭力压低的音速说:
“游诺!我是来帮你的!这事可大可小!想让你朋友活命就听我的!懂吗?!我知道怎么救他!”
游诺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眼中掠过一丝恍然,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珍娜感到欣慰,随后又有些可悲。惹出这种事情的是他们,却要自己来负责擦屁股,一开始还被误会……知道你俩感情好,以后你俩自己过去吧!游诺你那么厉害咋不变成女人和那个叫堂吉诃德的血魔生活呢!
“唉……等下配合我演戏,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话音未落,她收回手的瞬间,袍袖遮掩下,鞋尖重重地踢在游诺小腿侧面。
游诺心领神会,闷哼一声,顺势单膝跪倒在地,左手捂住胸口,眉头紧蹙,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痛苦。
珍娜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恢复了居高临下的姿态,声音冷冽而嘲讽:“呵呵……看来即便是你,也并非无所顾忌。为何不反抗?是害怕我迁怒此地,将这里连同你的朋友,一并从都市抹去吗?”
游诺“虚弱”地抬起头,声音带着沙哑:“奇点可以给你,放过其他人。”
“现在,你还有资格与我谈条件?”珍娜挑眉,语气玩味,“不过,我或许可以格外开恩,给你两个选择。”
她伸出两根手指,仿佛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一,你死,其他人活。”
“二,你们所有人……都为今日的僭越付出代价。”
她甚至没有等待游诺的回答,仿佛他的选择无关紧要,只是冰冷地一挥手臂:“上。”
四名静立的爪牙闻令而动,身形如鬼魅般闪现,瞬间将跪地的游诺围在中心,封死了所有退路。
“……”
游诺似乎放弃了抵抗,只是艰难地抬起头,望向珍娜:“我答应你。但,容我再说最后一句话。”
珍娜略显不耐地扬了扬下巴,算是默许。
游诺缓缓点头,撑着重伤之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向一旁早已泪流满面、死死咬着嘴唇的桑丘。
他伸出手,一柄造型奇异的长枪凭空浮现——枪身暗金与血液交织,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脉动,正是那柄他曾赠与又收回的武器。
“这柄枪……”游诺将它轻轻放入桑丘颤抖的双手中,声音低沉却清晰,“最初,是为他准备的。”
“但现在,我把它交给…继承了‘堂·吉诃德’之名的…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名爪牙毫无征兆地从背后贯穿了游诺的胸膛。
桑丘瞪大的双眼中,映出顾问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庞,映出他缓缓向后倒去的身影,以及…身下迅速蔓延开的、触目惊心的血泊。
“顾……问……?”
“顾问!!!”
<顾问!!!>
珍娜对罪人们的悲呼置若罔闻,只是冷漠地一挥手。爪牙顺势带走了游诺的躯体,转眼间消失不见。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堂吉诃德身上。
“现在,轮到你了。”
“等,等一下!”
桑丘猛地回过神来,用尽全身力气嘶喊:“你刚才……不是答应了吗?!只要顾问牺牲……你就不会……”
珍娜缓缓转过头,看向桑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傻子:“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追究其他相关者的连带之责。然而堂·吉诃德,作为引发异变、擅动奇点、扰乱秩序的首恶,其罪难赦。”
“怎…怎么会…”桑丘踉跄后退,几乎站立不稳。顾问的牺牲,父亲的承诺……难道到头来,全都是徒劳?
“身为首脑,却这样出尔反尔吗?!!”
“出尔反尔?”珍娜轻蔑地笑了,“首脑行事,何须在意他人脸色?又何须……向蝼蚁解释?”
“……”
桑丘沉默了。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那柄顾问最后托付的、仿佛还残留着温度的长枪。又抬头,看向前方——父亲凝固的骑士姿态。
某种东西,在她眼中死去了。
又有某种东西,在灰烬中猛烈地燃烧起来。
她极其缓慢地,褪去了驾骍难得。顷刻间,血气喷涌。被隐藏的血魔特征于此再度显现。
<桑丘?!>
“不。”
她打断但丁,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的平静。她握紧了手中暗金与血红交织的长枪,枪尖垂地,划破石板,溅起火星。
“经理。和以前一样……”
她抬起头,赤红的眼眸直视着前方尊贵无上的存在。
“叫吾——”
“堂·吉诃德,就行了。”
<可……>
“吾既继承了父亲之名,自当履行父亲未尽之责。”她向前踏出一步,地面微震。
<你是要…>
“你疯了!”奥提斯和格里高尔几乎同时失声厉喝,试图阻止,“那可是首脑!就算你再怎么强,就算你是血魔,面对首脑也绝对不会有一分一毫的赢面!”
“吾知道。”
桑丘将长枪横举,枪尖遥遥指向珍娜。
“但,此乃吾之责任,吾之抉择。”
“汝等……不必参战。”
“一切后果……”
“由吾一人承担。”
“……”
珍娜静静地看着她,完美的面容上无喜无悲。直到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她才仿佛厌倦了这无谓的挣扎,轻轻吐出两个字:
“聒噪。”
甚至未见她有任何动作。
只是一刹那,一道金色的粗线,凭空浮现,而后无声无息地,洞穿了桑丘的心脏。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血肉横飞的惨烈。只有桑丘的身躯猛地一颤,高举的长枪“哐当”一声坠地。
她向前扑倒,倒在冰冷破碎的舞台之上,倒在父亲凝固的身影之旁,倒在顾问留下的那摊血泊边缘。
拉曼却领的风,卷着金色的雪,呜咽着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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