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先是微微抬起手，再次轻轻地揩去顾昭昭眼睛上新溢出的眼泪，细致又耐心，想要把顾昭昭所有的难过与委屈都一并抹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眼睛看向那亮起的屏幕，当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时，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随后便轻轻地松开了捧着顾昭昭脸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一边去接起了电话。
“赵院长，您好，……嗯，我回国了，……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莫城对着电话那头礼貌又沉稳地回应着，语气里虽然听不出什么太大的波澜，但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却泄露了他此刻心里其实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
毕竟眼前的顾昭昭正伤心着，他实在是放心不下，可医院那边有事召唤，又容不得他推脱。
莫城挂断了电话，转头就看见顾昭昭还在静静地看着自己，那眼睛里依旧透着一丝红肿，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不舍，有迷茫，还有一些他一时半会儿也读不懂的东西。
莫城见状，朝着对方走了两步，然后缓缓俯下了身子，目光与顾昭昭的视线交汇，轻声说道：“昭昭，医院发生点事，我要过去一趟。”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仿佛觉得在这个时候离开有些对不起顾昭昭似的。
说完，他又伸出手，温柔地抚了抚顾昭昭被自己弄乱的头发，那动作里满是宠溺，一边抚着，一边还不忘叮嘱道：“你要是刚才在餐厅没吃饱的话，那个柜子里有零食。”
他指了指电视机下面的长柜，哪怕顾昭昭只是在这里待一会，也还是希望她能在这里过得舒服些。
顾昭昭顺着莫城的手看向了那电视机下面的长柜，愣了一下神，随后看莫城还没有要动身的意思，这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习惯性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快去吧。”
莫城的手顿了顿，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才终于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他转身朝着玄关处走去，拿了外套，利落地穿上，一切动作看似行云流水，可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
在门前，他还是停下了身，转头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顾昭昭，嘴唇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昭昭，你要是想走的话，……随便你吧，昭昭。”
话语里的无奈与无力，仿佛已经预料到顾昭昭可能还是会像以前那样。
最后一句，莫城说得极小声，那声音就像是一阵轻轻的风，稍不注意就会被忽略过去。
但是，顾昭昭还是听见了，清清楚楚地听见了他说的是：“反正你哪次想走，我都没有拦住。”
这话就像一根针，一下子扎进了顾昭昭的心里，让她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莫城打开门，走了出去，然后那门缓缓关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也把她的心给关在了这略显空荡的屋子里。
顾昭昭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
她抿了抿嘴，想要把那些快要溢出口的情绪都给咽回去。
过了一会儿，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这才让顾昭昭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想起莫城刚刚说过柜子里有零食的话。
于是，她缓缓地走到电视柜前，蹲下身子，带着一丝期待又有些忐忑的心情，伸手一把拉开了柜门。
当柜门完全打开，呈现在眼前的景象让顾昭昭着实吃了一惊。
里面的零食琳琅满目，种类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应有尽有，各种品牌、各种口味的零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而且，无一例外，全是自己喜欢吃的口味。
她拿起一包又一包零食仔细看着，发现就连日期都是新鲜的。
有人一直用心地定期来更新这个小小的“宝库”，只为了确定当它的主人在某一天见到它的时候，它依旧能给人带来满满的惊喜。
莫城，他本身可是个对零食根本不怎么感兴趣，也很少会去吃零食的人，可为了她，却精心准备了这么多。
想着这些，顾昭昭的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她微微吸了吸鼻子，从众多零食里随便挑了一包，然后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心安理得地打开包装吃了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那熟悉的照烧鸡腿味在舌尖散开，可吃着吃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味道竟变得越来越呛人，仿佛每一口都带着一种酸涩的感觉，直直地往喉咙里钻，呛得她喉咙发紧，眼眶也渐渐泛红了起来。
随着那股呛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呛到最后，呛出了顾昭昭的眼泪。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颗接着一颗，就像断了线的手链一般，一滴连着一滴，混合着还没来得及咽下的薯片碎末，一同滑进了顾昭昭的嘴里。
咸咸的、带着薯片味道的眼泪，让她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了，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和莫城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痛苦的回忆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情绪彻底崩溃。
吃到最后，顾昭昭再也忍不住了，她慢慢地把头埋在双膝里，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双腿，紧接着，压抑已久的哭声从她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放声大哭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着。
她怎么可能不想莫城，这份思念就像是一颗种子，早在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的时候，就深深地埋在了心底，随着时间的流逝，不但没有消逝，反而生根发芽，在心底肆意生长。
在今天见到莫城的第一面时，顾昭昭心里那抑制不住的情感就如同汹涌的潮水。
她当时真的是恨不得一头扎进莫城的怀抱里，就那样紧紧地依偎着他，再也不出来了，只要待在他的怀里，就能把这两年所经历的所有痛苦、委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当初顾行远出事实在是太过于突然了，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笼罩了整个顾家。
这让顾昭昭根本没有时间去细细思量，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保护好莫城，别让他也被卷入这无尽的麻烦当中。
所以，慌乱之中，她只能狠下心来想着先跟莫城分手，想着只要切断了和他的联系，也许就能让他置身事外，免得殃及鱼池。
可是这分手的两年里，她的日子过得哪有那么轻松，没有一天不在想念莫城。
无数个夜晚，她躺在床上，脑海里都是莫城的音容笑貌，那些曾经一起度过的甜蜜时光就像电影画面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在眼前回放，每每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好多次，真的好多次，顾昭昭都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想要去找莫城，想抱着他哭，想感受他指尖拂过自己头顶的温柔。
但是，每当她转头看向自己家里那一堆烂摊子，看着家族企业面临的重重危机，看着亲人们脸上的忧愁与无奈，顾昭昭就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哪怕前面是荆棘密布，也没有回头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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