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辰抬起头，凝望着程余，眼神中是一份深情的期待。接着说：“余哥，你可能看不起，也不相信我们做这个行业的人吧。可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何必厚此薄彼？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没有谁真的就比谁高尚。”
“我知道，你这是宽慰我的话。”话音未落，端起杯来跟程余碰了碰。面带忧郁，又无奈的口吻接着说：“其实，有时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现实的压力又让我不得不放弃尊严。用一句粗俗的话，就是做了婊子就别想着还要立贞节牌坊。”
程余听着廖星辰如此轻薄于自己，心生不忍，说：“星辰，你真不必如此轻看自己。我相信你，总会找到一条真正属于你的康庄大道。”
廖星辰并未直接答话，转而说：“那天晚上，在夜宴上遇见你，我第一次感觉到，在那样的场合里，居然还有人拿我们当人看，居然还有人会尊重我们，居然还会有人感到局促不安。真的，那一刻，我的心头很暖。这是，我去参加夜宴那么多次以来，第一次得到的尊重。”
“星辰，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程余话未说完，廖星辰打断他，道：“余哥，你不懂。对于我们，被亵渎，被轻薄，被侮辱是常有的事。”廖星辰顿了顿，喝下一大杯酒，沉醉于伤感中，以戏谑的口吻接着说：“好多时候，回到屋里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给自己两个耳光。试图打醒自己的良知和羞耻心。可面对来自家庭的压力，所有的苦都得一个个吞下去。”说着说着，廖星辰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望着这情形，程余慌了，忙出言劝道：“别过分自责。我相信，你会有真正属于你的未来。”
“未来，对于我而言似乎是遥远的。”廖星辰语气中满是忧郁。
“只要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但愿吧。”接着廖星辰又说：“余哥，你知道智华说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事已说了很多次，可我一直没有答应过。因为，他们都不知道我除了在公司上班还兼做着这事。可那天我鬼使神差地，听他说你叫程余。我心想，这程余会不会是我认识的程余，或许是重名而已吧。可又一想，若真的是我认识的程余，见上一见也挺好。”
程余为了缓解彼此谈话的气氛：“没想到，还真是你认识的程余啊。”
廖星辰不加掩饰：“是的。在你来之前，我忐忑不安。想着若是我认识的程余，我该怎样，不认识的又该如何？后来，见你进来，还真是你。”廖星辰抬头深情地望着程余：“见是你，我欣喜。可我也知道，我和你之间有一道鸿沟。要你跨过去，很难。”
“来，星辰。不说这些。”程余不忍再持续这话题。他无法预料，这话题持续下去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不，余哥。你让我说完。”廖星辰固执地要继续说。“余哥，因我工作的特殊原因，一直不敢对人动心。怕伤害别人。可那晚夜宴后，你给予的尊重真的暖了我的心。让我有了非分之想。”廖星辰一脸真诚。这令程余顿感无措。
所幸，廖星辰并不指望程余说出什么话来，自顾自说：“后来，我也是故意制造地偶遇。其实，我当时早早到了酒店门口等着你。若是你一个人我就跟你搭讪，说几句话。若是你几个人一起走，我就目送你离去。”沉默，短暂地沉默。廖星辰端杯邀程余又喝了一大杯酒。突然笑了起来：“结果，我见你一个人走路，就追赶上去了。”
“我说呢，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程余笑了笑，试图缓解廖星辰的情绪。
“跟你一起走的那一段路，是我自出社会以来，走得最开心的一条路。你虽没有对我过分的关心，却也还是处处透着暖意。”这似深情的告白，使程余乱了心智。
廖星辰不休不止地说了一大通话，她也深知这告白并不合时宜。不是因为场合，只因为心中认定了她与程余之间有一条鸿沟挡着。只是，若不表白出来，压抑在心中，苦苦折磨，同样会令她感到窒息。她将话说出来，结果虽已预料，总好过压在心中强。
“好了，余哥，说出来了，心里也就好受多了。”说完自顾喝了一大杯酒。
“星辰，我其实并没有你看见的美好。”程余也知道，若不及时阻止住廖星辰，怕会让她越陷越深，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人不可能完美无缺。月都有缺的时候。”廖星辰话音未落，接着道：“我知道，余哥是要我知难而退。”
面对廖星辰直白地点破了他内心的想法，只好试图以笑来掩盖尴尬，说：“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是真的。”程余也不管廖星辰听进与否，接着说：“我现在表面上看着光鲜，其实生活中是满地鸡毛。”
“不管是光鲜，还是满地鸡毛。至少在我眼里，你是一个让我暖心的人。有这一点就足够了。”廖星辰压根儿不想听程余说这些话。女人啊，有时候固执起来比任何男人都要可怕。
“千万别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了。”程余说。
“管这些干嘛？”廖星辰虽有预料，她与程余终归不可能走到一起，可真见程余的婉言谢绝，心痛之感仍旧蔓延开来。她强忍心痛：“能认识余哥，感受到暖心，就足够了。”
“好了。酒喝得不少了。话也说得挺多。要不，我们就回去吧。”程余不忍继续下去，他害怕看见廖星辰那凄苦的表情。
“余哥，你送我上去，行吗？”廖星辰请求道。
程余见她已有几分醉意，也就只好起身送她。短暂的路途，廖星辰却挽着程余的手走了许长的时间。
刚进了屋里，廖星辰一把抱住程余，头埋在他胸口，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余哥，为什么不能让我早点遇见你？”
程余劝慰道：“这都是宿命。来，你先松开我，我扶你到沙发上坐坐。”
沙发上，廖星辰挽住程余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开口说话。时间，仿佛凝固一般。许久，程余开口：“星辰，我该回去了。”
“余哥，再陪我坐会。就多一会也好。”廖星辰请求道。
“可时间很晚了。你又喝了那么多酒。要不早点休息吧。”程余说。
廖星辰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挽住了程余的手，头埋得更深了。
夜，深了，小区里的灯都熄灭了，几束星光洒落下来。程余看着靠在肩上的廖星辰，一股难言的滋味包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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