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可算回来了！\"何曼青顶着两个核桃眼，委屈的扎进了何雨水的怀里。正拎着行李箱往院里走的何雨水差点被撞个趔趄，手提包里的稻香村点心匣子都蹦出来半截。
\"慢着，慢着！\"何雨水单手扶住行李箱拉杆，另一手轻轻推开侄女。\"这大热天的，谁给我们何家大小姐气受了？\"她掏出帕子给何曼青擦脸，帕子立马洇出两团水墨画。
大槐树底下摇着蒲扇的三大爷嘬着牙花子插话：\"还能有谁？你哥那犟驴又犯轴了！曼青跟志浩那俩孩子多般配啊，愣是让他给搅和黄了。\"
何雨水心里\"咯噔\"一下。许家那小子她见过，港大的毕业生。每次见面都规规矩矩叫\"雨水姑姑\"，哪点配不上自家侄女？她拍拍何曼青的背：\"走，跟姑姑说道说道。\"
“姑姑，我和您说，我爸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脾气犟的很。”何曼青总算找到了主心骨，开始疯狂的打起了自己老爸的小报告。
\"爸！您就答应了吧！\"何曼青攥着衣角，指甲把的确良衬衫抠出个个月牙印。傻柱正用筷子尖蘸酒往嘴里送，听见这话差点戳到鼻孔。
\"答应什么答应！\"他一拍桌子，震得搪瓷缸里的蒜泥都跳起来，\"许大茂那孙子能教出什么好东西？当年他和我不对付，干了多少的缺德事？\"
秦京茹端着醋溜白菜从厨房探出头：\"老何，这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每次喝了点猫尿都要胡说八道的。\"秦京茹现在脾气渐长，也不惯着傻柱这个臭脾气了。
\"你闭嘴！\"傻柱一瞪眼，秦京茹立马缩回厨房。何雨水看得直乐，这场景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那年嫂子刚进门，愣是让哥哥的大嗓门虎的一愣一愣的。
\"哥，曼青的事儿不能拿老黄历说事。\"何雨水剥着花生，红皮簌簌落进青花瓷碟，\"现在讲究自由恋爱，再说了，志浩那孩子。。。\"
\"自由个屁！\"傻柱灌了口酒，脖子上青筋直蹦，\"他爹当年要不是我？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现在还敢打我闺女主意？\"
“这小子一看，就和许大茂年轻的时候一样，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东西。”傻柱现在看许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包括娄小娥，资本家的闺女。
“呵呵呵！” 何雨水没和他争。这个老丈人看女婿都和仇人差不多，傻柱更是放肆，你越说他保管越得意的。
\"哥，还记得咱爸走那会儿吗？\"何雨水端着两碗豆汁儿蹲在哥哥房檐下，看他在葡萄架底下鼓捣收音机，她突然开口问道，过去了一个下午，想必心情会好了一点。
傻柱的手顿住了。那年雨水才六岁，他跪在母亲的灵位前发狠，说这辈子绝不让妹妹受委屈。后来他真就扛起了整个家，靠愣，靠傻，靠混不吝，竟然保住了四合院的房子，要知道这里面住的可都是一群狼啊？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
\"您总说门当户对，可当年咱家穷得揭不开锅，不照样有热心的街坊接济？\"何雨水把豆汁儿往他跟前推了推，\"曼青这丫头像您，认准的道儿九头牛拉不回。\"
“妹啊，你直接说李叔和江姨不就行了。” 傻柱喝了口豆汁儿，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傻柱就还是爱喝。“你说别人，我就不认同了。”
傻柱闷头喝豆汁儿，烫得直吸溜嘴。他何尝不知道许志浩是个好孩子？可每次看见那小子规规矩矩叫\"柱子叔\"，他就想起许大茂当年谄媚的笑。这感觉就像鞋里进了沙子，硌得慌。
\"哥，当年娄小娥嫁给许大茂的时候，你们不是也说过门不当户不对的，现在人家不是过的很好吗，为什么到了曼青这边就不可以了？\"何雨水慢声细语的说着，就是在聊天。
“可以啊，雨水，拿许大茂举例，当年要不是清算，划成分。他能娶到娄小娥？这个是特殊的历史环境造成的，要不是龙平安，你以为娄家会高看他一眼？”傻柱是不屑一顾的冷笑道。
“哥，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吵架的，我知道你的门户之见太深了。现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还在想着这个？”何雨水也没想到自己哥哥看的挺明白的。
“呵呵呵！”傻柱冷笑了一声。“别人都叫我傻柱，他们都还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了？”
“许志浩，港大毕业，许家，娄家，资产无数，加上张家，李家，在香港也是佼佼者了吧？”傻柱看自己妹妹没吱声，知道自己说对了。
“何家，就是一个厨子，最多小康而已，首先这这经济基础就差异太大，消费观念必然冲突，然后就是教育背景，我不用多说了吧？”
“行啊，哥。我对你真的是刮目相看了。怪不得正阳哥说过，说要是当你傻，以才是真的傻，我现在明白了。”何雨水真心的服气了。
“那我问你，少安和琳琅，要是按照你说的，不也是门不当户不对？”何雨水反问道。
“所以说，许大茂只有小聪明而已，要不是他运气好，有娄家做依靠，结识了李正阳，怕是一辈子也没有大出息。”傻柱从心里从来没有将许大茂当作一回事。
“少安和琳琅是大学的同学，感情自不必说，顶尖的学府，证明那是人之骄子。”傻柱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妹妹。“你怕是忘了琳琅姓什么了吧？”
“哥，你，特么的？说的太有道理了。”何雨水发现自己竟然无言可对。
\"哥，曼青和志浩是真心的。。。\"何雨水望着对面抽烟的哥哥，烟头红光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明明灭灭。
\"真心值几个钱？\"傻柱突然扔掉了手里的香烟。\"当年你和小田不也是真心？结果呢？他在城里结了婚，你去农场养了猪！\"
\"那是特殊年代。\"何雨水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现在不一样了。\"她的手指蜷进了掌心。
\"不一样？\"傻柱突然一声冷笑，\"许大茂什么人？投机倒把起家的暴发户！娄小娥家以前是资本家，现在政策一松，他们倒成了红人。曼青要是嫁过去，你们等着看吧！\"
\"哥，你还记得爸走那年吗？\"何雨水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抱着我蹲在供销社门口，看人家吃糖葫芦。\"
\"后来娄小娥常偷塞给我们吃的。\"何雨水继续说。
\"娄小娥是好人。\"他瓮声瓮气地说，\"可曼青不一样，她是大学生，是咱们老何家的希望。\"傻柱突然站起来。
\"希望？\"何雨水突然笑出声，眼角细纹里蓄着泪，\"哥，当年你就是这么跟我说。你说只要我在农场好好表现，就能回城。结果呢？还是正阳哥帮的忙，我回来的时候曼青都上小学了。\"
何雨水想起农场那些年，月光像把银刀，把草垛割成父亲的背影。她总梦见自己追着那背影跑，是政策，是出身，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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