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
大雪纷飞的日子,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宛如从天际洒落的银屑,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不多时,整座城市便像是被一层洁白无瑕的毛毯温柔地覆盖住了,处处银装素裹,如梦似幻,却又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清冷与寂寥。
沪上的外滩海岸,平日里那波光粼粼的水面,此刻已然被寒冷彻底凝为了一片冰地,泛着冷冷的寒光,只有寥寥几艘轮船,像是不知疲倦的行者,在港口缓缓进出,那呜呜的汽笛声,在这寂静的雪天里,显得格外突兀,仿佛是在诉说着这座城市别样的故事。
而那闹市的街头呢,依旧是人群熙攘,来来往往的人们呵着白气,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仿佛这漫天的大雪并不能阻挡他们前行的脚步。
偶尔会有几辆车,如同笨拙的巨兽,缓缓行驶在人群之中,路过的行人下意识地纷纷避让,只留下一道道或深或浅的车辙印在那洁白的雪地上,像是岁月镌刻下的痕迹,无声地见证着这平凡又喧嚣的人间烟火。
程言静静地坐在车里,他那线条优美的侧脸朝着窗外,目光有些空洞却又透着深深的眷恋,像是要透过这车窗,将这世间的一切都牢牢地刻进心底。
连日来所遭受的折磨,已然让他变了模样,原本那精致得如同雕琢美玉般的面庞,此刻却布满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纵横交错,仿佛是命运无情刻下的残酷印记。
他的身体亦是伤痕累累,那些伤口,有的还在渗着血,有的已然结痂,可无一不在诉说着他所经历的痛苦,如今,除了那双深邃得犹如幽潭般的眼眸,还依旧透着往昔的神韵,在他身上,几乎再找不到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了。
就在这时,一片轻盈的雪花,像是调皮的精灵,悄然贴在了车窗上,程言本能地抬起那只还没被鲜血染红的手指,想要去触碰那片雪花,那一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柔,仿佛这小小的雪花,承载着他心底最柔软的期许。
可笨重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身上的伤口也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猛地传来一阵剧痛,瞬间便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那刚刚泛起的温柔神色,也随之被一抹苦涩所取代。
“你走的那天,雪是不是也很大。”程言微微张了张嘴,用那有些沙哑且微弱的声音小声呢喃着,那声音在安静得近乎死寂的车厢中轻轻回荡,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惆怅,仿佛要穿越时光,去寻找那个已然远去的身影。
他缓缓地从怀里拿出一块早已破败不堪的怀表,那怀表的外壳已然斑驳陆离,上面的指针,不知何时,凝固在了某一时刻,那正是陆瑾离开的时间呀,仿佛时间也在那一刻,为他们的故事按下了暂停键,从此,所有的美好与痛苦,都被定格在了这小小的怀表之中。
程言静静地看着那怀表,眼眸中渐渐涌起一股暖意,那些和陆瑾在一起的过往,如同电影的画面一般,一帧帧地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春日里,他们在繁花似锦的小径上手牵着手,笑靥如花,那轻柔的微风拂过,吹起他们的发丝,也吹动了彼此的心;夏日的夜晚,他们并肩坐在庭院中,仰望着那璀璨的星空,分享着彼此心底的小秘密,那漫天的繁星呀,仿佛都在见证着他们的爱意;秋日里,枫叶如火般燃烧,他们在那铺满落叶的小道上漫步,脚下传来的沙沙声,仿佛是秋天为他们奏响的恋曲;冬日的雪天,他们相互依偎着,看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憧憬着未来的岁岁年年……那些美好的瞬间,如今都成了他在这无尽黑暗中的点点星光,照亮着他孤独又煎熬的心。
这时,旁边的狱警无意间瞥见了程言手中的怀表,那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就好似一只饿狼看到了肥美的猎物一般,那目光紧紧地黏在怀表上,怎么也挪不开了。
“程先生,都这种时候了,还对这种破玩意儿这么宝贝呢。反正你也带不走,不如给我算了,说不定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那狱警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那布满老茧的手,朝着程言手中的怀表伸了过去,那粗糙的手指,在车厢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带着恶意的藤蔓,想要将那怀表从程言手中生生夺走。
程言原本沉浸在回忆中的眼神瞬间一凛,那目光犹如两把利剑,直直地射向了狱警,冰冷而锐利,带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顿时,狱警那刚要伸去的手,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在了原地,那脸上原本嚣张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可那眼中的贪婪,却依旧没有丝毫消减。
“这不是破东西,这是我爱人的遗物。对我来说,比我的命还重要。”程言下意识地紧握着怀表,将它紧紧地贴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护住他和陆瑾之间最后的羁绊。
他的眼神愈发坚定,犹如燃烧的火焰,直直地盯着狱警,那眼神分明在告诉对方,哪怕此刻面对的是死亡的威胁,他也绝不会把这块怀表交给任何人,哪怕拼上自己这条性命,他也要守护住这份珍贵的回忆。
狱警见程言如此护住怀表,心中的贪婪之火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了,他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悦之色,冷哼一声,放了狠话道:“程先生你还真是冥顽不灵。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守着个破怀表不放。你以为它能救你?”那话语中满是嘲讽与不屑,仿佛程言的坚持在他眼中就是一场可笑的闹剧。
程言缓缓抬起头,眼眸中带着无比的坚定,直视着狱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怀表不是你能理解的。它承载着我的记忆,是我在这十年里的依靠,是我在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光。你永远也不会明白,这个东西的价值,它甚至比我的命还更重要。”他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虚弱,可那话语中的分量,却重得如同千钧巨石,砸在这小小的车厢之中。
听到这话,狱警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不禁笑出了声,那笑声在车厢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比命重要?别开玩笑了,生死关头,你还把这块怀表当宝贝,你以为阎王爷会因为这个就放过你?”那话语里的轻蔑之意,愈发浓烈了,他似乎笃定了程言此刻的坚持只是徒劳。
程言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那笑容里透着一丝旁人难以理解的从容与豁达,他轻声说道:“你懂什么,这东西能让我在下面找到他。但对你来说,它永远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财物。”他的目光越过狱警,看向那车窗外飞舞的雪花,仿佛透过那茫茫白雪,已经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正在远方静静地等待着他。
狱警被程言这副模样彻底激怒了,他涨红了脸,眼中满是怒火,“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举起手中的枪,指着程言,怒吼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一枪崩了?”那黑洞洞的枪口,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然悬在了程言的头顶。
程言却毫不畏惧,他依旧带着那抹淡然的笑容,静静地看着狱警,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而透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他缓缓开口道:“那在我死之前,我也会拿着这铁链勒住你的脖子,然后拉着你一起下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可那话语里的狠劲,却让狱警不禁打了个寒颤,那原本嚣张的气焰,也瞬间矮了几分。
狱警被程言这强大的气势震慑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那举着枪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可心中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弃那块怀表,于是便咬了咬牙,继续色厉内荏地说道:“何必这么固执呢?你把这玩意儿给我,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程言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眼神愈发坚定,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不需要,如果你要别的我或许还会给你,要是这个,我劝你还是放弃吧。”
狱警见程言这般软硬不吃,知道自己再怎么威逼利诱也无济于事了,只得再次败下阵来,他恶狠狠地瞪了程言一眼,随后对着程言恶狠狠地道:“希望它能帮到你。”那话语里满是怨毒,却也透着一丝无奈,仿佛是在为自己没能抢到怀表而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程言不再理会那狱警,他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靠在了一旁的车座上,那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在这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凄凉。
尽管他深知自己即将面临死亡,可此刻,他的内心却出奇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对即将与爱人重逢的期待,他知道,这漫长的分别,终于要在这死亡之后画上句号了,他马上就能跟他见面了,哪怕是在另一个世界,只要能再次牵到那双手,对他来说,便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事了。
车辆缓缓地开到了一处刑场,那刑场四周早已围满了人,有看热闹的群众,他们脸上带着或好奇或冷漠的神情;有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还有一些记者,拿着相机,准备记录下这所谓的“历史性时刻”。
那嘈杂的人声、相机的快门声,交织在一起,却仿佛与这漫天的大雪格格不入,让整个场面显得越发的冰冷与残酷。
程言被人粗鲁地从车上带了下来,虚弱的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如同破败的风筝一般,重重地摔在了那洁白的雪地里,扬起一片雪花。那冰冷的雪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裳,寒意透过肌肤,直往骨子里钻,可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胸口的怀表。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那块怀表也掉落在了地上,程言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挣扎着伸手将那块怀表拾了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那还算干净的衣袖,轻轻地擦去上面的雪水,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在对待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擦干净后,又无比谨慎地把它塞进了口袋里,拍了拍口袋,像是确认怀表已经安然无恙了,这才松了口气。
他缓慢地站起了身,几日没有进食的他,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在这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那吹过的冷风,像是无数根细小的针,狠狠地扎在他的伤口上,让他不禁皱了皱眉,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可他依旧咬着牙,强撑着站直了身子,那单薄的身影,在这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格外孤独却又无比坚毅。
忽然,一个女人哭喊着从人群中朝着程言冲了过来,那凄厉的哭声,在这嘈杂的刑场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的脸上满是泪痕,头发也有些凌乱,眼中透着绝望与不舍,边跑边喊着程言的名字。
当她冲到距离程言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被执勤的警察拦了下来,她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冲破那阻拦,可终究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程言,哭得愈发伤心了。
程言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那人,他只是浅浅对着那人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无奈,有不舍,却更多的是对这个世界的告别,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对方,别为他难过,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也是他期待已久的归宿。
“想什么呢,快走。”狱警用枪头推了推站在原地的程言,那冰冷的枪头抵在程言的后背上,传来一阵寒意。
半晌,程言才慢慢抬起脚,他一步一步地踩着那冰冷的白雪,向着前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那深陷在雪地里的脚印,渐渐地被鲜血染红,那暗红色的印子,在这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他生命的倒计时,一步一步,正走向那既定的终点。
雪越下越大,那一片片雪花,像是发疯了的怪物一般,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仿佛要将这整个刑场都掩埋在它的白色怀抱之中,要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彻底尘封。
程言静静地站在刑场中间的位置,那漫天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他的身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站着,宛如一尊雕塑。
法官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地宣读着他的罪刑,那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在刑场上空回荡着,甚至告诉在场的人,他就是个叛徒。
可只有程言自己知道,这所谓的罪名背后,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故事,藏着他为了守护某些东西而付出的巨大代价,他等这解脱的一刻,已经等得太久太久了。
直到那枪声响起,“砰”的一声,在这寂静的雪天里,显得格外刺耳,程言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缓缓地倒在了地上,那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涌出,迅速地染红了身下那洁白的雪地,像是一朵在寒冬中绽放的梅花,凄美而艳丽。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轻轻地叫着他的名字,那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却又那么清晰,那么真切。
就在他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看清对方的样子,可眼前却只有那漫天的大雪,那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了他的视线,也模糊了这生与死的界限,他带着满心的眷恋与期待,缓缓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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